三爷 - 草稿

    夏日的傍晚,三老老(三爷的母亲)光着上身,穿一大裆裤,一条宽大的裤腰带系在腰间,两个干瘪的奶子在胸前来回晃动,如同两只风干的茄子。她手里拿一镰刀,一双三寸的小脚被一尖尖的布鞋包裹着,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她在追逐着要打三爷,三爷时刻同三老老保持着距离,既不反抗,也不发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俩来来回回的转着圈子,三爷还时刻要提防三姥姥摔倒。至于为什么要打三爷,我也不得而知。那一年我应该是四岁,这也许就是我对他最早的记忆吧。

      三爷同我的爷爷应该是叔伯弟兄,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的样子,但是体格壮硕,皮肤黝黑,年轻时也是一名壮汉,只是年幼时体弱多病,经常请医生针灸,由于家境贫寒无钱医治便自己买来银针自己摸索着给自己扎,居然学会了针灸的手艺,身体也渐渐硬郎起来。听母亲说他年轻时也曾娶一房媳妇,只因经常殴打那女人,不多日那三奶奶就弃他而去,也没留下一男半女。

      每次在街上偶遇三爷他总会主动同我聊上几句:“龟孙儿”弄啥去嘞?然后用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眼神似乎有一丝丝期待,这个眼神我始终弄不明白,一直到后来……

    腊月二十八,是三爷的生日,母亲一大早就安排我和二哥三哥去给三爷过生日,母亲用竹篮装上一块儿猪肉,一棵白菜,还有她亲手蒸的蒸馍。三爷家其实离我家很近的路,不过二三十米远距离,进入院子首先闻到的是山羊的骚臭味,三爷在冬天把羊喂在屋子里,第一是怕偷,再就是天气太冷。三爷从墙缝里面扣出一卷钱来,会给我和哥哥每人几毛,让我们过年买炮玩,中午他会熬一锅肉菜留我们吃个饱。这样的形式一直持续好多年。

    姑奶来了,吃过饭,她会到三爷那里坐坐,说说话,顺便让他扎扎针,姑奶长年头疼头晕,对三爷的手艺深信不疑。只见三爷拿出他的针灸包,让姑奶坐在小板凳上,找准穴位,在头上扎七八根银针,也不消毒,约摸半个小时的样子再将银针拔出。姑奶居然见轻不少。

    一日,路过三爷门口,闻到阵阵煮肉的香味,前去看个究竟,只见三爷正在用力地给地锅添火,锅里煮着一只十几斤重的猪娃儿。那个年月都穷,三爷时不时都会从地里捡拾别人丢弃的死猪煮了吃,身体居然没事,而他却吃得舒舒坦坦。

      三里五村的老太太老头儿们找他针灸的人也倒是有,不拿钱,掂一盒果子,拿几个甜瓜都是对他的感谢。我九岁那年,三爷认养了一个儿子,比我大哥还大,二十有三,是经常找他针灸的一个女人的大儿子,家里孩子多,正好有个出路,三爷承诺给他娶媳妇,并且让他到我父亲的机械厂上班。这位叔叔的到来让三爷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当年娶下了儿媳妇,次年又添了孙子,并且在我父亲的机械厂上班拿工资,三爷的晚年也算是幸福的。

      村里有苹果园,三爷承包了几十棵,每年暑假也是苹果快熟的季节,我都会借故去他果园里玩,三爷随手去找一些早熟的果子给我,我也吃的坦然自得,临走的时候也会找个袋子装上几个带回家。

    父亲生病了,三爷去探望,当他得知父亲将不久于人世,留下两行热泪,“原本我想让我这个侄子送我的”唉!不如让我先死,把命给我的孩子。那一年父亲六十三岁,三爷七十二岁。没过半年,三爷也因病去世了,出殡那天唢呐声声,潘杆摇曳,叔叔披麻戴孝,我们兄弟几人也忙前忙后,居然给三爷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三爷的坟葬在我爷爷的旁边,他们是叔伯弟兄,按农村的风俗,同辈亲人去世是要平行安葬的,一年之后,叔叔带妻儿回了自己生养的家,后来给三爷上过几次坟后便再无音讯。每年的清明和十一,我同哥哥嫂嫂们前去给爷爷奶奶上坟,都不会忘记给三爷烧上一些纸钱。口中念念有词,让一缕缕青烟带去对他老人家的怀念,童年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像是一场梦,又像是看过的电影,回头看看我的侄儿,还有哥哥家的孙女,我突然读懂了当年他那祥和目光里的期盼。

   

   


   

你可能感兴趣的:(三爷 - 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