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暗无光亮，这样的天气看似阴凉清爽，实际却总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时不时还带点心悸。
林业此时正拖拉着身子，仿佛丢了灵魂一样在街上四处晃荡，很多人都说要前往大城市去追寻梦想，等到经历白天的诸多挑战下班之后，又时常地像个孤魂野鬼般在附近游荡，既舍不得回家，也看不到那曾经苦苦追求的远方。
滴答，滴答……
突然间，像是心有所感，又仿佛被什么召唤，林业忍不住驻足抬头仰望，被路过的雨点无情地拍在那厚厚的眼镜片上，只听见吧唧一声，眼前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整个世界霎那间变得斑斑点点。
滴答、滴答，哗啦啦啦……
就这样被雨淋了一身，偏偏却又不想动弹。明明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心里却总感觉沧桑得像要死亡。
淋吧淋吧，林业漠然地无视了周围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偶尔有几个驻足停留身影，却也因为他那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而慢慢离散。
“嘿，你管他呢？”
“别管那么多，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可是你看看他……”
“没事！这种人我见多了，走走走……”
林业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随着水果机那独特的铃声响起，这才回了神般地躲到身旁一家破旧的小店。
“啧，人湿了无所谓，手机进水就搞大了……”
看了看屏幕，那‘妈妈’两字，竟是这般刺眼。
“喂？妈～”
“哎！小业啊，最近工作得怎么样啦？”
“我，我很好啊……还是老样子，一切正常～”其实一点都不好，今天又被领导给骂了一顿，都到月底了，工资还连个影儿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今天啊，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老家那房子翻建一下，盖个两三层，以后啊，等你结婚了也可以……”
“钱够吗？而且，我，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不够还能怎么办，你爸啊，向你几个姑姑家各自借了几万，慢慢还吧。你今年都二十九啦，儿子！现在这社会要是没房子，谁还愿意嫁给你啊？……”
“我，我就想再呆一两年看看，说不准……”
“说不准什么？你都呆几年了，不还是这个样子吗？”
“可是，我……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还能怎么样？不是妈妈说你，你今年都多大了……
喂？喂？林业？！”
“嘿！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子，都是什么脾气啊……”相隔千里之外的凤城，一位模样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愤愤地放下手机，嘴里还对着坐在对面某人不停抱怨。
“看看你这儿子……一开始我就说别让他跑太远吧，现在你看看，你看看，出去这么些年，钱也没挣到多少，整天忙来忙去的，肠胃本来就不好，每天吃饭的时间也没个准点，每次一问到他就一直说挺好的挺好的～”
“不说挺好的那说什么？”只见那个男人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依旧如常地翻着手机，“这么大个人了，他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别整天总是担心这些担心那个的，没完没了的。”
“嘿！合着还是我瞎操心了？我没完没了？这可是我儿子！哪像你，一点做人爸爸的样子都没有……”
“嘿！这话说的……”
视线转回林业身上。
无奈却又熟练地挂掉手机，突然间，刚刚关闭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喂？诚哥？有什…”
“林业我问你！你下班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关煤气了？？！”是的，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既没有什么学历，也没什么关系，林业在一家餐厅的厨房上班，每天过着朝九晚十一的工作，算是勉强可以养活自己吧，至于所谓的存款？唔，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我……”
“我什么我，今晚厨房差点着火了你知道吗？离开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有没有叫你要走的时候检查一下厨房？新来的小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诚，诚哥，抱歉，我走的时候有点急，就没去注意……”
“这时候道歉有什么用啊？你现在在哪？赶紧给我过来餐厅知道吗？差点爆炸了你知道吗？少说废话，现在人都在这里了。”
理所当然的，当林业急匆匆地赶到地方之后，除了收获诸多领导的大骂还有各种抱怨之外，还有那一道早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辞职消息。
坐在回去路上的末班车上，那熟悉的路线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格格不入的陌生感。这个表面看似光鲜亮丽的首都，却总是让来自外地的人儿感到绝望。
四十五分钟后，终于到了。从西城区到了菜户营，从满座时候的喧嚣到只剩下一人的冷漠。
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慢慢踱步上楼，此时的北京城也终于褪去了它的浮躁和喧嚣。
洗了澡，发现隔壁夫妻的房间还亮着灯，他们附近那个隔间依旧没人，看样子是出差还没回来。
“嘻嘻，你知道我刚看到什么吗？那小厨师大晚上的坐门口看书呢？”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调皮。
“嘿！他房间那破灯还没修好呢，要是以前念书的时候有这么积极，什么学校考不上啊。”
“别太大声了……”带着些调笑，明明看似在提醒自己的丈夫，却又带点别的味道。
“明明就是嘛，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要是我啊，还不如死了算了……”粗旷的嗓门大大咧咧的说笑。
“死了算了？”静静地靠在墙角，靠着走道那依稀的光亮看书，而此时此刻的林业内心那些以往所埋藏的负面情绪，突然忍不住地从心底涌了出来。
“被炒鱿鱼了，工作也不知道能找什么？家里又欠人不少钱……下个月中的房租还得交，去哪里找钱呢？回老家结婚吗？过着那种能看到结局的生活？”
越想，林业就感觉愈加烦躁。
“这个操蛋的生活，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一边在嘴里念念叨叨着，一边从衣柜里面摸出罐啤酒。“没意思啊，过得真没意思，呵呵…”一口没意思配上一口啤酒，嘴上不停骂社会，再骂自己的傻蛋和矫情，心底的那些阴暗情绪逐渐吞噬了这个青年。不知不觉地，床头边那箱啤酒也开始见了底。
“过得真够烦的……”迷迷糊糊地站起身，虽然不抽烟，但此时的林业却有那股抽烟的冲动。
身体摇摇晃晃，一路带着肆无忌惮的“8”字步飘在路上，下楼梯，过花园，出小区，莫名其妙地又在河岸边停下脚步。
有的想跳，但又停了下来。
怕啊，感觉有点丢脸。
生命和死亡这个命题有谁能参透？一个个的，还不都在生活里死撑着。
“嘿，大晚上的看那人在干嘛？”
“又是哪个闲的睡不着吧。”
“走走走，有啥好看的。”
“不对！哥们哎别跳！”
“霍！。。。。”
嘭！咕噜咕噜……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心里总有那么几分潜藏的逆反心理，不管原先愿不愿意，只要有人的语气不对，就感觉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