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一年

我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天了。

冬天的天气里,太阳落下的早。不过才五点半的样子,天空就被浸染了,远处的低矮楼房逐渐在视野中模糊,然而对面的居民楼里开始显现出灯火通明,一种温暖的,久违的气息。

我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母亲的大红外套,一件年代并不久远,却起了球的枣红色外套。

衣服是母亲在集市上花了五十元买回来的。

布料粗糙,宽松肥大,线头张牙舞爪似的在衣服上面跳舞。

可是,既便如此,都不能掩盖它红色一般的艳丽和热烈。正如母亲一样。


饭桌上,我呆呆的坐在轮椅上,母亲央我吃饭,

“今晚烧的米汤里面有大枣,南瓜,还有你最爱的莲子。快来吃!

母亲像个推销员似的兴高采烈的推销着自己的作品,央求得到我的眷顾。

我却一如高傲潇洒的消费者,面无表情的带出冷冷的一句:我最烦的就是米汤了。

母亲丝毫未曾听出我的厌烦感,毫无征兆地推开我的房门,走到我面前,唠唠叨叨的说着让我赶紧吃饭。

“你别来管我!”我冲母亲大声喊道。

“你怎么······”母亲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随即便悄悄的走了。

母亲怎么也不会理解我的痛楚,每天坐在轮椅上,坐在房间里从天亮到天黑,眼泪和情绪也变得格外脆弱。

那是一种在黑暗中行走的感觉,没有光亮,没有方向,不知道何时会有希望,不知道何时会走出这黑暗的通道。想冲破生命筑造的藩篱,想对生命大声呐喊,可是这拳头却成了软绵绵的三脚猫功夫,这声音却被消了音,成了无声的呐喊。

声嘶力竭,但,毫无力量。

这是一种对于生命的最深的绝望。

身体的残疾让人的情绪变得格外敏感,那些不敢面对人群的自卑,那种不敢哭泣的压抑,那种野心还未施展就被斩断未来退路的绝望深深地袭击了人的全身。

心情不对,自然做什么都不对。以至于母亲日常的叫我吃饭我也竟然会变得勃然大怒。

老子说祸福相依,那这身体的残疾给我带来的又是什么呢?

越来越厌恶起空洞的热闹,越来越不想说话,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想理会任何人。包括母亲。

母亲再也没来过我的房间,也没再喊过我吃饭,我们俩就像两个陌生人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

母亲默默的,拖着蹒跚沉重的脚步,从一个房间走向另一个房间,弯下佝偻的背,用着熟悉的姿势扫扫拖拖·····

日子一天天的过,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吹打着玻璃飕飕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安静无声。

我把头转向一边,“妈,我想吃米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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