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 (一) 可不能像完治

"下一站""燕塘"

耳机里张蔷《陌生的舞会》正好结束,地铁的广播借着这个空挡,窜进他的耳朵,他的视线骤然从手机屏幕抬起,有些慌张,大概是刚才的饭局喝恍惚了,以为坐过了站,平复下来,一张像鲈鱼一样的脸,正与他四目相对,呆滞的目光在眼镜的反光下有些失真,因为长得矮,在人群里显得龃龉,又因在闸门口,就更难不注意她,每当开关门,她便被挤得嵌入玻璃挡门与门框的夹角,黑色的丝制外套从一边被扯落,她也懒得提了,仰着头,眼睛瞪得很大,嘴唇翘着,有点天真,就像一条鲈鱼,连同鼻翼的痘一同暴露在他眼里,突然,他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她眼睛里的血丝很密,密得让人怀疑,现在几点了,这么晚才下班吗?                  他摸出手机                                                          "嗬,已经11点20了"

透过闸门上的玻璃,他看见他的身影歪七扭八,他试图纠正自己奇怪的站姿,扶着扶手,站住,又往另一边倒去,并不甘心,抓着头上三角形的玩意,看着玻璃里打转的自己,他笑了起来,因为戴着耳机,他并不知道自己突然的大笑,招来了多少目光,因为看着打转的自己,他也并不知道,这么多的目光里藏着多少意图,慢慢地他累了,瘫坐在地上,一下成了人群里的最低点,比别人的裤兜还矮一截,双手环抱,膝盖支着胳膊肘,看着一双双脚发呆,皮鞋,帆布鞋,拖鞋,年轻的脚趾,死皮耷拉着的脚趾,老泥陷入甲缝的脚趾,观察了一圈,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抬头确认,哪双脚,哪双鞋,属于那条鲈鱼。



下车回到家,灯也没开,把鞋往远处一甩,打倒了牙签盒还是哪个不长眼的杯子,"乒呤"一声,他躺在瓷砖地板上,冰凉的瓷砖舒服地将他包裹起来。

今晚饭局上的一幕幕,飞速地回放,有些是事实,大多是他认为的事实,他乐于这么杜撰自己的生活,照他的说法,这叫"难得糊涂"。

他记得一群狐朋狗友,胡乱扯了些关于恋爱的七七八八。他记得很快乐。他记得今晚像个主角,直到现在,他还在笑着。

饭桌上,哥几个攒着他跟对面的女孩,甚至想着今晚就攒合了,赶紧开房去,可不是嘛,都22岁了,还是个老处男,搁谁也看不过去。

女孩叫"小希",从武汉来,在广州打工已经五,六年了,她教人跳舞,偶尔做个淘宝模特,照她的话讲"这是在为艺术献身",说白了就是个打工的,茲要不是真能摆出几个臭钱的,打扮地再美,再帅,就是个打工的。

小希,在广州已经呆了快六年了,经济勉强独立,可还是没能"挑"到自己喜欢的房子,桃花也烂得可以,要么就是水逆作怪。寄宿在朋友家,这个星期睡永泰,下个星期可能就得在杨箕找她,再过一阵可能是番禺或者哪个地方,住的最久的是番禺,住得久了,慢慢地住出了小姐脾气,受不了家里的规矩,又因为个子娇小,经常成为男女主人撒火时指桑骂槐的对象,她受不了,像个叛逆期的屁孩,想要获得尊重,想要自由,可一想到要自己租房,实在不划算,就这么赖活着吧,可她还是认不清到底谁是小姐,谁是丫鬟,憋着顿无名火,也只有帮穷三丑四的烂酒友才多少能体谅她,帮她吃这苦瘪。

这次她出来,大概也没想到,除了一大堆糟心事要侃,还要被攒着跟对面那个富二代好好深入,深入,咬合,咬合,按他们讲,指不定哪天山鸡化凤,化茧成蝶,过上白雪公主的傻逼生活。可她才不羡慕什么钱不钱呢,只有靠真本事把她睡服,但她现在没有性趣,更何况是个傻逼处男,此时,她只有一堆火要冒,想到在大家眼中她如此不堪,她更想表达了。

今天并不是他俩第一次见,吃过几次饭,也见过几次面,但相互了解得并不深,他本能地觉得不合适,害怕这么接触,害怕这么接触下去,容易贬低对方,容易做出对不起对方的事,不负责的事,他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想,觉得是片刻的理智吧,旁人看来就是处男思想,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突然不尴尬了,而是厌恶,再也不乐意与这位"小希"同处于一个画面中了,小希大概是听烦了,或者察觉到了些什么,起身抽烟去了。



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是个很标准的湖南女孩,笑起来很甜,喜欢电影,阅读,音乐品味都出奇的像,让他无法,没有理由不爱上,照大伙的话讲"已经神魂颠倒,陷进去了",但在他认为,他清醒得很,清醒地表白,清醒地把女孩约出来,清醒地吃饭看电影,清醒地知道不能像《东京爱情故事》里的完治,不能像张无忌那样,谁都喜欢,谁都暧昧,谁都不清不楚,谁都瞒着,偷着爱,贪婪地索取,看似被动,实际以退为进,他不想这样,他痛恨这样,他只想有个人能真的了解他,甚至是在精神层面上督促他,教育他,指引他,他清醒地知道他要的是一条皮鞭,狠狠地治治他的困惑,给他画画边界,而不是无谓的,罗里吧嗦,堕胎车祸的恋爱。

他不知到"小希"怎么想,不知道她会不会真发个微信来,会不会哪天真就架不住,到床上谈人生聊理想,他想了想,倒是想出了条对付过去的妙计,下次再提起,就说他已经恋爱了,而那张像鲈鱼一样天真的脸,注定要成为他口中的女人,但他更希望"小希"永远也不要发微信,永远也不要有牵连。

想着他恨起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他的好朋友都是陪他一块成长起来的男孩,他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他也清醒地知道只有女性才能让他认清自己,正因如此他更加渴望女性,渴望比他大的女性,那股成熟与自信的飒,把他迷得颠三倒四,魂飞魄散,但,一想到完治,张无忌,他就软了,去约会也不敢牵对方的手,好几次接吻的冲动与时机都很恰当,可他定住了,他想到了地洞,想到了忏悔室,想到了武士刀,和刀下缠绕的花,想着想着,地板热了起来,他抽了把纸,打开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动作片。

尔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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