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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在遇到寡妇之前,仍然是一个人。所谓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的就是这种人。
那年月,都没啥积蓄,能混个温饱也就不错了。爹妈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老二——富贵。名字叫的好听,富贵富贵,一辈子过的这种日子跟"富贵"二字没沾上一点边。老大老三老四都结了婚,总算把他们的任务交代了。
交代一个儿子,申请一院庄基地,盖起一院新房,把一个分出去,另住。
只剩下老二,眼看着都快五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二老料定,老二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爹妈在临终前给他指出了一个营生:卖货郎。他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营生,东西虽然都很小,但人们却离不了。
他听从爹妈临终前的话,在后半生干起卖货郎的营生。整日里,游村蹿巷。哪儿人多,就在哪儿摆开摊子。往小凳子上一坐,从筐子里取出泼浪鼓,用手摇一会儿。上面用绳子拴的小珠子,在摇动的时候,正好打在小鼓上的两个面上。泼浪鼓不停地摇动,鼓面上的小珠子不停地跳动,发出清脆的"泼浪浪…"的声音。
人们在家里只要听到外面的泼浪鼓响,就知道是卖货郎来了。
卖货郎也没什么家当,只有两只筐子。前边的筐里放着针头线脑,顶针,木梳,蓖子,雪花糕之类。筐子上面罩着一块玻璃,从外面往里看都是一清二楚的。
一个中年女人向货郎指着里面说:"这瓶雪花糕,要多少钱?"
"八分钱一瓶。两双烂塑料凉鞋底就能换一瓶。"货郎介绍说。
"等一会,我在家里找一找。"女人对货郎说。
不一会,周围的买主把货郎围严了。
",疙瘩糖咋样卖?"一个小男孩指着里面摆放的南糖蛋问。
"一分钱二个,放到嘴里能甜好半天。"货郎笑着说。
"那个就是我妈。二双凉鞋底能换一瓶雪花糕,两个疙瘩糖不?"小男指向正向摊子走来的妇女。
″好吧,都是老熟人了。就给你搭俩疙瘩糖。"货郎也喜爱这个孩子,怜爱地笑着说。
从此以后,老人跟这个孩子就混熟了。见了面,卖货郎怜爱地抚摸他的头。
这个妇女走后,有人对他说,咳,这个女人真的命苦,结婚几年了,就是不开怀。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刚盼来了这个孩子,他却走了。都说男人是被这个男孩子给克走的。
这个女人被闪在半路上,走也不是,守也不是。想走,又怕后来的男人待这个孩子不好。
看看身边走的几女人,没有几个有好的结果。最后,她只得为了孩子而守寡。守寡也不容易,一个妇人拉扯大一个孩子很不容易。孩子半夜生病了,孤儿寡母的,呼天抢地该叫谁帮忙呀?人们为了避嫌,免得日后有人说闲话,对她甘愿退避三舍。
这一晃,又是好几年。今年她刚好是五十岁了,比货郎年轻七八岁。其实这俩人倒很般配!你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个妇人有孩子拖累着。每天得花钱。你们再好好苦两年,孩子长大了,供给他好好上学。将来寻个好工作。到那时候你们都有个热知冷的人,伤风感冒地也有个照应。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个媒人就包在我身上。
货郎的心活动了。女人也被说动了。货郎很同情这个不幸的女人。女人也心疼货郎的孤苦伶仃。
每次货郎来,摇着手中的泼浪鼓,这个孩子亲热地围坐在他跟前。货郎也像亲儿子一样怜爱他。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儿。这个孩子常常嘴里含着一块糖果,脸腮鼓起一个包。——那是老人特意送给他的南糖蛋。
每到了饭点,女人给货郎端满满一碗粘面。在碗底里偷埋一两个荷包蛋。吃到最后,货郎的嘴里和心里都是香的。货郎偷偷地看一眼寡妇,寡妇也正在不眨眼地看着货郎吃饭。等到货郎吃完饭,寡妇问他:"没够?我可下去。"
"够了,够了,够够的了。"货郎打着饱嗝,连连摆着手说。
这个时候,摊位上没人,好像大家都知道货郎与寡妇之间的事,有意地回避他们。把这个时间留给他们。他们有时候问一些彼此家里的情况和今后的打算。
很快地他们就决定在一起生活。但户口和结婚证是横在他们间的最大障碍。那个时候,人们都比较传统,拿到了户口和结婚证,他们才能成为合法的夫妻。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队会计坚决反对,拒不为他们开据证明。在门中,大队会计离她最近。不但住的近,关系也最近。她有了事,大队会计却充耳不闻。一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便跳出来。
就这件事,闹得满村风雨。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同情这个妇女,说都什么时代了,不必要拦着他们。干脆给他们上户口,领结婚证。也有人说,守了一辈寡,眼看苦日子熬到头了,老了老了不知中了谁的邪,这时却生起了六肢趾。有的人说,这一步要是走错了,往后,干哭也没眼泪。有人给大队会计出瞎点子,大印在你手里攥着,寡妇是你门里的人,这件事是你门里的耻辱!这时你不出头,谁出头?要我说,卡住他们的手续。总不至于他们硬抢吧?
货郎和寡妇仍然忘不了彼此,他们暗中打探到了对方的现状。他们之间秘密地来往,像搞地下工作一样。
后来,土地下放到户。大队进行了改选,原大队会计落选了。新任会计给他们上了户口,他们去乡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终于走到了一起。如今货郎也年龄大了,这个手艺也不行了,孩子也供给出来了,儿子嫌他年龄大了,不让他出来摆摊了。让他和娘一起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