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奇迹

阳光,还有你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被黑夜的阴影笼罩但却努力散发光芒的人,于是人们常称呼我为,“一个坚强的女生”,可正如杨师父所说,“如果可以不坚强”,谁愿去体验雪地里听风的恐惧。

出生在一座和我同年建好的大宅院里,每每出门就可以看见一个种满了草药的院子,隔着一米半的小径。院子里的草药香与平常在药房里闻到的截然不同,伴着薄荷的清香和金银花的香甜,似乎在宣示生命的绚烂。自有记忆起,这堆草药就陪着我长大,只是那时年幼,没能细细记住每种草药的名字,但只要在路边瞥上一眼,就可以知道它可以疗愈什么病症。

这座小山村极其落后贫苦,村庄里仅有的药房也隔着3公里,稍微正式一些的医院需要借着人力车跑上二十公里路。于是每每有什么小病痛,爷爷奶奶就会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在我们姐妹身上揉按穴位,然后去院子里抓几味药,熬成浓汤,捂着我们的鼻子快速饮下,似乎每次也真能药到病除,身体的疼痛随着苦涩的汤药一并在身体里冲散、稀释。

除了偶发身体病痛时需要咬着汤药碗,平时若是逢上了特殊的节气,如是夏至之类的,奶奶也会把几味清凉解毒的草药放入大锅之中,加入一把粗盐,煮成甘中带咸的茶水让我们逐一饮下。起初我们兄妹都是非常抗拒的,觉得这草药总有奇特的清苦味,闻着像极了院子里那只大黄牛身上的毛发味道,后来几次过后,我们居然玩起了互相捏着鼻子喝凉茶的趣味,一阵阵嬉笑声在宽阔的庭院中回荡,把风都迷醉了。

那时候以为,世上不会有爷爷奶奶无法根治的病痛,也不会有解不了毒的草药,就如同太阳每天都不会不升起。

一段时间里,厨房成了我们小孩子的禁地,奶奶下了命令,“未经允许,不得靠近”。可对于我这个贪吃的孩子来说,脑子里倒是意淫了一番爷爷奶奶在厨房里偷偷吃着世间美味的画面,于是想着一定要偷偷去瞧瞧。

一次午间,其他孩子都乖乖听话睡去了,我冒着禁令的危险,摸着白色的墙壁,蹑手蹑脚的摸到了厨房的窗户下。对于那时的我而言,那窗户真是高,要不是一股奇特的味道深深吸引了我,我都打算放弃了。我把手挂在了窗户下缘,用力一蹬,瞧着了一幕,再一蹬,稳稳的挂在了窗户上。

爷爷坐着长长的长板凳中间,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褐色的斑点在他棕黄的皮肤上爬满。爷爷平时是个非常严肃干练的长者,平时还没有直视过这样一张疲累的面容,兴许是从来不敢直视过。只见爷爷拿起了两只白色的瓷碗,一只倒了满满一碗白水,另一只则数着放下了几十颗颜色鲜艳的丸子,皱着眉头咬了一颗,立马面露难色,大口大口的吞起了白水,尝试几次后放弃。接着拿出平时研磨芝麻的罐子,无奈的洒在上面,轻轻地磨了起来,转眼间七彩色的粉末在空气上飞扬,带着浓烈的苦味。紧接着掏出一只白匙,把细碎的粉末挖了出来,再倒入白水,水面上并立马浮起来一层墨绿色,像是刚刚加水了石灰。胸腔鼓起,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而后额头上不布满了黑线。

看着爷爷起身后,我匆忙逃离。

那天犯下禁令以后,我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像是得了诅咒,爷爷在我眼里变得虚弱起来,可我无人可以分享这种奇怪的视角。不久以后我便求着父亲带我去城市里读书,这个村庄没有让我看见美丽的希望。

没想到再次听到家乡的声音,是凌晨,记不清是几点,只记得父亲接起电话时眼泪立马扒拉了下来,挂下电话平复了几秒后,看着我们几个说道,“爷爷快撑不住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从未发现深夜如此安静,空中没有一颗星星闪烁,安静到让人觉得没有希望。在 飞速的汽车里,透过窗户,我对着灯光祈愿,自私的希望爷爷可以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仿佛见到了我爷爷就会有了生存的可能,我这样子祈祷着。可爷爷还是没有等我,我等到了一场葬礼。爷爷生前受人敬重,几乎全村的人都来参拜了。我扑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一层白布慢慢的把他从这个世界带走,心中满是悔恨,看着熙熙攘攘落泪的人群,十岁的我没有落下眼泪,只是很久很久在原地麻木了。

回城后不久,我便患了胃病,老师带着我去了学校附近了诊所,开了许多药,再一次看着这些彩色的丸子,我恍然大悟。可那时却发现,我从来没有吞过这种药丸,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果,后来只好学着爷爷的模样,把药磨碎了吃,几次过后觉得麻烦,就干脆嚼着吃,刚开始觉得苦涩不堪,后来变得淡然。每每身边的人看着我吃药,都问我是不是在吃糖,我笑了笑,“是啊!”

此后的十年里,我无数次在吞药的边缘上挣扎,可每每拿起药丸,那幕就如电影放映了出来,几次吞了几升水无果后居然还连着水一起吐了出来。

可就在前几天,在我21岁平凡的一天里,我一个人拿着药回到宿舍,平静的把药放在嘴里,喝了一口水过后,发现药物居然已经消失在我的口腔之中。

而那天经历过最不平凡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简单记得,我生命之中一个伟大的小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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