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山无棱角，山连山。

水无走向，高流低。

卓秀莲病愈后，在九月一日这一天清晨，终于和三哥二姐一样，挎上母亲缝制的花布书包，高高兴兴上学了。

这一天，卓秀莲扎着双羊角辫子，上穿着一件红花布新单衣，下穿着深紫色单直筒裤，脚穿母亲手工缝制的红花布布鞋。开始走上识字路。学习书写人之初，性本善。

她象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鸣叫着一路，和哥姐们一起奔蹿在山间小径，翻山越岭，涉溪涧。踩着泥土路，踏着欢快的步子，快乐如鸟儿一样飞进了三公里外的东溪乡学校。

卓秀莲清澈纯净的眼眸里，全是对新事物，新环境的新鲜好奇，和被探知欲填满。新老师，新同学，一切从新开始认识，这世界的新知识。

懵懵懂懂中，阳光照常普照，小女孩巳在时光中混到了小学六年级毕业。年满十三岁的大女孩学习成绩不上不下，也无甚出彩之处，好歹每次考试，成绩在全年级九十多个学生中排名前十。

母亲甄秀珍就开始数落念叼:"农村女娃儿念书图认字就行了。念再多的书，长大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有什么用？……″

"几个大的也就念了个小学，会识字，会算帐就行了。有那闲功夫混日子，还不如在队集体多挣些工分，多分些粮食来得实在……"

"知青念的书多吧，识大道理多吧，还不是下放在我们农村，还不是照样如我们农民一样。从土里刨食吃……″

"再说了，每个子女都一样都是我亲生的，我若偏袒小的，以后大的要说我偏心怎么办？……"

卓秀莲知道母亲的难处，家中大哥二哥已成家单过，大姐已嫁人，二姐也快嫁人了。三哥正念初中，小弟正念小学二年级。唯有自己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可以替父母分担些日常屑事，可以被使唤听用，学习农村女人的基本手艺了。

在农村多子多女中，念书受教育都是可有可无的，不受重视。

在家可以聆听母亲言传身教:洗衣，做饭。学会女人们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基本传统，做一个勤劳持家的，养家糊口的本份女人。

暑假期间，卓秀莲每天在母亲耳提面命的累累絮絮叨叨中，勤快的学做饭，学洗衣。乖巧听话得让人难以置信。

果然，临近新学期，卓秀莲仗着小女儿态，赌咒发誓再念三年初中。不耽搁学做家务活，愿意边念书边在假期多干些农活，且在春夏秋放学后，回家多割些猪草喂猪，多釆些桑叶养蚕。冬日回家后多捡拾些柴禾……

在她的再三保证之下，和父母心慈手软叹息声中，为自己多争取了三年上学时间。

自此，前两年初中时，卓秀莲大多数在打猪草旺季时，常背着竹背兜进教室，下午放学后，把书包搁竹背兜里，沿回家的路，顺便釆满竹背兜猪草。

必竞带背兜进教室是少数同学，难免受到同学嘲笑。卓秀莲回家让母亲用废衣物缝了一个布袋子，自己上学时带着方便，回家时照旧可以盛放釆割的猪草。

初中第一年，放学时有三哥带着一起釆猪草。第二年，三哥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回家务农了。自己便带着小弟做伴沿着回家的方向，边釆猪草边回家。

所以，那两年中，方圆几公里范围内，每一座山头，山脚，山腰，都被卓秀莲光顾过。满山花草树木中留下她的生命气息与轻重足迹。

每一道山沟，溪涧，崖壁，均被卓秀莲爬过，攀登过。竭水，泉水，溪瀑中留有她的倒影印记与来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