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鬼2

文/巨角

程阳按着一个鼻孔，烟就从另外一个鼻孔里喷出来。

曾经有个女孩跟程阳这种捏鼻孔喷烟的做法说，你这是幼稚的做法，小孩似的，程阳心想，你懂什么，男人嘛，无论多大，心里总蜷缩着一个小孩。

纵然他现在已经三十多了，胡子拉碴的，脸色灰黄，脱去那身纯黑的战斗服，妥妥的社会失业人士，但偶尔，那个燃烧着中二之魂的小孩还是会跳出来用手指比枪状喊着：“我打死你！”

起码老子还年轻过，程阳这样想，二十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拿条棍子就会觉得自己是齐天大圣，学着《悟空传》里面的台词，要劈开这天，要踏碎这地。

也想和里面的悟空一样，有个阿紫和自己来一段纠缠不清的爱情。

但现实就是，程阳原来是那个得不到阿紫的二郎神，那个女孩对他说：对不起，我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那时候的程阳，疯掉一样，拼命地给女孩打电话发短信，企图让女孩回心转意，颓废地过了无数天。

女孩说，你别这样。

“鬼来了。”通讯器响了起来，一把小孩声。

程阳又掏出一支烟，鬼又来了，日复一日，鬼好像总是无穷无尽的，它们从天上而来，不要命地进攻城市，欲望单纯而直接，他有时候挺羡慕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老子想要！什么你拦着我，那老子先干掉你，但现实不能，你得被磨得妥妥帖帖的，对生活点头哈腰。

黄昏凄惨的光将他的身影切割得整整齐齐，那些影子边角就如他面前那具黑色魔神一般狰狞。

特种猎鬼人小队副队长，程阳，机甲代号为暴龙。

这个平日里不喜言语的副队长，此刻坐在台阶上，耸着肩，抽着烟，像个心事重重的诗人，不过诗人右手拿的是笔，他的右手握着刀。

这真是怪胎小队，程阳是这样想的。指挥官是个小孩子，带头队长是个整天抑郁着脸叫松源的少年，但物总以类聚的对不对，他不也是个阴沉着脸的差不多中年的怪胎。

“前方五，拦截。”

“收到。”

烟燃到了尾，程阳极有素质地把烟头磨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一头钻进那头魔神的体内。

机甲全面启动，那些隐秘诡谲的电流从机甲内部涌出来，通过细小的针线联通到程阳的脊椎里头，脑神经激活，视线突然开阔，整个天地被压小一般，那台本来半蹲的机甲威风凛凛地挺立在城市的废墟之中，程阳用力地往里面缩了缩，机甲后面‘啪’地一声合紧，热流从管道里喷出来，黑雾弥漫。

年轻时希望自己是孙大圣，轰轰烈烈地爱，现在自己可能比这个孙大圣更吊了，却不能轰轰烈烈地爱了。

前方跑进来一只钢鬼，估计是被其他队员赶过来的，它失魂落魄地落进了程阳的视线中，看到程阳只有一具机甲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过来，企图从这里找到一个突破口。

“鬼鬼鬼。”程阳轻呼，握紧那把猎鬼刀，机甲尾部呼地张开，喷射机一般将机甲弹射出去，高速引起的气流破声炸碎了周围建筑物的玻璃。

那把二型的巨型裂鬼刀在空中程阳反手握住，如同陀螺一样旋转反向切割，刀锋触在鬼的腹部，如同切土豆一样干脆，被整整齐齐切开的钢鬼管道绽放，溅射了一地的鬼血。

不过一个来回，钢鬼被拦空斩断。

程阳降落时武士一般用刀插在地上消除惯性，拉出一段触目惊心的刀痕。

“真牛逼，啧啧啧。”程阳自顾自地称赞自己，“可惜没人看见自己这么牛逼。”

程阳很喜欢那些西部片里头的枪手决斗，背对背走三步，猛地拔枪往后给对手一枪，无论输赢，双方都赢得尊重，要是国家允许，程阳真想回到二十岁的时候，面对面地和那个抢走他女孩的男人背对背决斗一下。

楼顶突然跃出一只硕大的鬼，蜘蛛状地抓住机甲，两个魔鬼就这样以一种奇妙的姿势贴合在一起，鬼用这种姿势企图在拖延什么，既不发起进攻，又不防守，以一种赴死的态度面对程阳。

这种东西，居然会懂得生死大义，但这种大义到此为止了，程阳从腰间拔出另外一把细长的刀，直接从它的肋部洞穿到头，钢鬼瞬间瘫软，程阳反手抓住钢鬼的头，那把巨型裂鬼刀挥出去，将鬼的头光滑切落，斩断一切生机，那些绿色混合着红色的鬼血，染了机甲半身。

“迂回战术。”是那个少年队长在发布命令。

程阳提起刀，将背部的鬼甩到一边去，潇洒地甩了甩沾在刀锋上的鬼血，低头回应：

“收到。”

“老子这个动作真帅。”

程阳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可惜没人看见。”

夜幕降临，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圆又大。

“今天好像是中秋节吧。”程阳一阵失神，前面就是林则街了吧，记得那时候最喜欢跟这个女孩来这个地方，他们走遍每一个角落，吃喜欢吃的，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得珍惜，就连谁付钱，都要与女孩争一番，如果回到过去，程阳一定会毫不犹豫掏出腰包抢着给。

“你真不是个男人。”程阳像是对过去的自己说，又像是对现在的自己说。

一声枪声，猛烈如虎啸，程阳能听出来那是合金制的子弹，要用这样的子弹，他们是要猎龙吗？

“队长消失。”未经程阳回过神来，那个小孩子指挥官来了这么一句：“任务转变，寻找队长。”

程阳找到松源的时候，是在深夜了，钢鬼袭击警报消除，他在城市的外沿找到那个少年，他脱去机甲，趴在一只巨大的钢鬼身上失声痛哭。

“这是什么剧情？我老了，不要折腾我了。”程阳操控着机甲的手，稳稳地抓住刀柄，缓缓地走过去，有什么突发事件时，他可以顺势来一个帅帅的拔刀斩，将松源和面前那只巨大的钢鬼劈成一分为二，猎鬼人，本来就是残忍而冷漠的，不管是对鬼，还是对自己人，因为人可以随时随地转变成鬼，尤其是化身成恶魔战斗的猎鬼人。

“我杀死了她。”松源惨兮兮地对着面前的黑色魔神说。

“什么？”程阳满头黑线。

“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