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姓梁,京都人士,性情直爽,年少时一战成名,颇得天家信赖。后途经江南偶逢一杜姓女子,一见钟情,娶之。
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爹爹。”
“嗯?”
“能不能换一个故事啊?”豆豆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家爹爹,他每次总讲这一个故事,并且实在是很无聊。
梁将军扶额,叹了口气。
“豆豆,爹爹只会讲这一个故事。”
眼看小姑娘马上就要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停——爹爹马上讲新的。”
“真的?”
“真的。”
“从前有位大将军,他长得十分俊美。有一天,他从一处绣楼下经过……”
“呼……呼……”小姑娘睡着了。
梁将军给翻了个身的闺女压了压被角,苦涩一笑。窗外望去,月儿正圆,悄然爬上树梢。
梁将军:媳妇儿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吃鱼
豆豆喜吃鱼,又偏偏不大会吐骨头,还专挑鱼刺多的鲫鱼吃。梁将军挑刺挑得不细心,后果便是豆豆吃鱼,不小心被鱼刺卡在喉咙里,疼得哇哇哭个不停,整张小脸都红了,这可把全将军府上下急坏了。
管家福伯道:“要多吃些软的东西,把鱼刺咽进去。”
众人看了看哭个不停的豆豆,估计是不肯吃下一口东西的。
福伯又道:“喝水也可以的。”
于是豆豆被逼着连喝下了四杯水,到第五杯时却是死活不肯再喝了。
这时丫鬟翠花道:“我们乡下有个土方子,说是喝醋能把那鱼骨头变软,就能吞下去了。”
于是,豆豆又喝了小半碗的醋,但仍是不见效,鱼刺卡在喉咙里疼得厉害,只是哭累了躺在梁将军呜呜咽咽。
不知道那个小厮又出了个主意,说是可以拿把小钳,伸进嘴里将鱼刺夹出。
这可把豆豆吓坏了,加上一肚子酸水涨得难受,当场便是吐了出来,而后又是昏了过去。
豆豆悲伤得很:豆豆,将军幼女,享年四岁半,因小小鱼刺,卒。
最后大夫可算是赶来了,这才把这一场闹剧给了了。
梁将军看那大夫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似的。可不是神仙吗?大变活人,咳……咳,是妙手除鱼刺。
梁将军:媳妇儿不在的第二天,将军府鸡飞狗跳,想她,想她。
归家
梁夫人终于探亲回来了,托着大包小包,还不忘替梁将军稍了些江南茶叶。
“阿娘!”豆豆冲过去,打算要一个抱抱。
“宛宛!”梁将军以大长腿的优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抢先豆豆一步从马车上抱下了梁夫人。
“娘子。”
“嗯?”
“我觉得你好像变重了些。”
梁夫人脸上的笑容少了一半。
“嗯,是肚子上的肉长多了一点。”
笑容全无。
“不过没关系,宛宛怎样都好看,我养得起。”梁将军求生欲望突然发觉。
梁夫人娇羞一笑,小脸直往将军怀里埋,小声道:“所以,你藏在床底的私房钱是准备上交了吗?”
堂堂七尺男儿,虎躯一震。
豆豆看着爹娘卿卿我我,整个凌乱在冷风中。
豆豆墙角画圈圈:爹娘是真爱,豆豆是意外。
竹马
豆豆五岁时,将军府旁搬来了秦侍郎一家三口。梁夫人带着礼物,偕同豆豆去拜访了新邻居。
大人说事,小孩便无人管着,自顾自地玩去了。
豆豆在院子里的树下逮着一个看书的小公子,唇红齿白,长得怪好看的。
“我是豆豆,住隔壁,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公子抬起头来看向豆豆,有些怯生生地答:“秦钰。”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看书。”
“豆豆。”不远处梁夫人已准备归家,便唤了豆豆一声。
“我娘喊我了。”豆豆急急忙忙转身就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冲那小公子喊了一句,“那啥,有空可以来我家玩。”
看豆豆那回眸笑得一脸烂漫,小公子愣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梁夫人甚是忧心。
“豆豆,你看人秦小公子,才大你一岁,便如此好学求知,将来必有大用,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阿娘,什么是‘把握机会’啊?”豆豆眼中是大大的疑惑。
“……”梁夫人一时语塞。
“对了,我约他来我们家玩了。” 豆豆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他长得那样好看,却没有人跟他玩,只能自己一个,真是可怜。”
梁夫人只听见前面一句,心道女儿开窍,忙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豆豆完全不知道自家娘亲在傻笑什么,更不知晓此刻梁夫人已然开始苦恼,她可爱的小外孙该上什么学堂好呢?
花酒
半夜,梁将军与同僚喝了花酒被人搀扶归来,将军府中此时灯多熄了,偌大的府宅显得有些阴阴沉沉。一阵凉风吹过,梁将军打了个冷战,顿时人清醒了不少。
卧房灯熄了,书房门锁了,于是将军大人在门口凑合了一宿。
第二晚,卧房灯熄了,书房门锁了……
第三晚,梁将军终于受不了外头风吹得头疼,躲进了豆豆房里。
“爹爹?”豆豆看着做贼似的梁将军,有些不解。
“嘘!爹爹今个儿在豆豆这睡一晚。”梁将军伸出一根食指示意噤声。
“可是爹爹,豆豆是女孩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坏名声的。”豆豆皱起眉头,仿佛一个小大人。
“你也要赶爹爹吗?”梁将军意使苦肉计,作一副楚楚可怜样,只可惜他一五大三粗的男子作出这副模样实在是违和。
“阿娘说,有错就要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豆豆一脸认真。
梁将军脸垮了,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豆豆居然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了,忧的他听说自家媳妇儿昨日买了新的搓衣板。
似乎,膝盖隐隐作痛。
后来。
众同僚招招手:来呀,来呀,快活呀~
梁将军义正言辞:不了。
家有河东狮吼,不来了,不来了。
糖葫芦
一天梁夫人上秦侍郎家串门,偶然间与秦夫人提及女儿豆豆,那是满腔苦水无处倾倒。
“豆豆都六岁了,还不肯上学,请来夫子,在家教学也是不肯,真是急死人了。”梁夫人以帕掩面,柳眉微蹙,一副发愁老母亲模样。
“她又偏爱贪玩,前些天才与那街口小虎子放过纸鸢,拿了人一根糖葫芦就开心的不得了,说是喜欢得紧。小小年纪就如此贪吃贪玩,大了可如何是好?”
“唉!”
闻此,秦夫人安慰过梁夫人几句,又是岔开话题,说到别处去了,兴头来时,倒还能听几声笑。殊不知,那方才几句,都被躲在门口的小人儿听去了。
“豆豆。”
“嗯?秦小哥儿。”
豆豆平日与秦小公子相交甚好,也时常凑在一块儿玩耍,但见面前的秦小公子扭扭捏捏,豆豆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你把手伸出来。”
“嗯?”
豆豆轻哼一声,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照做了。只见秦小公子小心拿出一串糖葫芦放在她手心,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也给你买糖葫芦,你……你可不要随便被糖葫芦讨了欢心,就喜欢上人了。”
“那秦小哥儿也不行吗?”豆豆接了糖葫芦,睁着一双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秦小公子。她阿娘说了,喜欢就会开心,她喜欢糖葫芦,并无甚么,但若是人的话,她还是觉得看着秦小公子开心些,毕竟好看。
“咦?秦小哥儿,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可是生病了?”说罢,豆豆扬起自己的小肉手就要往秦小公子额头探去。
秦小公子撇开小脑袋,撒腿就往回跑。“我……我回去做功课了。”
豆豆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啃了一口糖葫芦。
咦?好像有点甜。
昔年
一日,豆豆问:“爹爹,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大将军从绣楼打过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梁将军这才想起来上回讲的故事:“那时绣楼正有人抛绣球,热闹得很。”
“大将军骑着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一个东西砸在脑袋上,砸个正着。将那东西放在手中一瞧,才发现那是一个十分结实……啊不,是漂亮的绣球。”
“抛球的姑娘生得很漂亮,她站在楼上,似笑非笑,恰巧露出嘴角一对梨涡。都言江南春光无限好,可那时大将军觉着,那姑娘比春光更美,比骄阳更明媚。”
“所以后来大将军娶了姑娘为妻吗?”豆豆糯糯地问。
“自然娶了。”梁将军笑了笑,宠溺地将豆豆拥入怀里。
事后,豆豆问自家阿娘:“阿娘,当初你为什么会将绣球丢进爹爹手里啊?还丢得那样准?”
梁夫人神气地甩甩落在脸颊的碎发:“还不是那天来的人里,就你爹爹长得最好看。”
毕竟,这投球不是白练的,手法精准什么的就不用说了。
“噢。”豆豆似懂非懂,原来看脸是会遗传的。
古风沐沐作者:棣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