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泥草房子

    因母亲工作调动,76年我家从千秋供销社搬到千秋米厂,分配到一间半连排砖瓦平房,和张文开家做邻居,和我家一样,一家子六口人三张铺挤住在一起,两家都是三个小孩两个大人一个奶奶,因父亲都在县城上班他家在总工会我父亲在粮食局上班,只有周末才能从县城骑车20公里各自下乡团聚。厨房在房子北面多加个小披舍子,吃饭都在小披舍子里摆一个小方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开心吃饭。厨房烧带风箱的两眼柴火灶,柴火灶白墙上还画上两条游动的红鲤鱼,一人烧火另一人烧菜,大铁锅上热气腾腾,慢慢向外弥漫和烟囱中黑烟一齐升入空中。正逢唐山大地震,砖瓦平房斗子墙不抗震容易伤人,米厂通知今天晚上大人小孩子都不要睡觉防地震,当夜暴雨如注家家预备手电筒雨衣一有情况随时冲向門外。晚上不睡觉或家里人轮流值班也不行,一但深睡了谁能保证喊得醒跑得出去,工厂放假,大喇叭整天广播防震知识和讲卫生节目,后来上面通知搭建抗震棚,也就是在空地上,用滩涂上生长的芦材扎成手腕粗的材把,做成弯曲桁架上再用毛竹支撑上盖油布,四周挖排水沟,白天在家里住,晚上住抗震棚,夏天夜晚棚里闷热难当,点着煤油灯马灯稍有不慎失火伤人事件不少。县城住楼房的也用电焊焊结钢管做抗震床,人家都做了你家不做抗震床是不行的,家家做钢床钢材紧缺还要找人批条子才能买到 ,有用没用谁也没试过,家家户户还要想尽办法做类似报警装置的东西,一有震动咣当一声来警示家人,用碗、酒瓶子、玲铛、瓷盆等能发出响声音的能用上都用上,或支撑或悬挂,到你家一看那些东西就知道是防震用的,见怪不怪了。家里有收音机时常要听的,农村家家有有线喇叭,白天里县乡村都有广播和通知。发现有特殊反常的自然现在都要层层上报,什么水井有异味犯浑,青蛙成群迁移,河水陡涨,狗子咆哮,老鼠首尾相接搬家出逃等等。也有些传言不实制造紧张政府是要打击的。当时全国范围内都在搞抗震救灾,农村城市都在搞,米厂附近杨学民家是两幢草房子,家里有9个人口,政府动员他家搭建抗震棚,他说草房子是抗震的,不需要搭建抗震棚,他说他一大家子住在里面很安全。那时射阳河畔农村草房很多,现在没有了,值得回忆一下儿时看到泥房子。

      过去射阳河两岸的农村住房,多为泥墙草盖的顶头屋,象杨学明家两幢并排顶头屋,不象现在座北朝南向,竖向朝南纵深很深,开门朝南,东西向各开一个两个很小的窗子,外形向八字由屋基向屋顶稍稍收缩,就好象东西外墙被砌歪向里倾斜,西面还要加个小披舍子用于烧饭用。四周挖有排水沟,在西侧还有两个大草堆,门前是大泥场,东面长了两棵高大的苦楝树,西侧是泡桐树,北面是一条东西向大河,整个房子外形象长满刺的刺猬伏在田地里,只有屋山头两个屋顶两角用白石灰抹的象白头翁一样格外醒目。屋顶材料是用毛竹桁条,芦柴笆上苫草滩上长的大茅草,具说坚韧而防腐的,雨水渗不透,从上至下成坡形,分批用粘土苫粘茅草根部,草梢朝外。外墙是用长有芦苇根整块河泥制胚,可以防止裂缝,需要在河边适合部位选取,日晒风干到一定程开始垒墙,基础开槽放水浸泡夯实,分层错缝打垒,还要进行泥墙,稻子和麦子脱粒后留下的碎草糠或纸筋掺入黄泥泥墙,用这些草糠作为和泥的添加料,可防止墙壁裂缝,还要进行“披墙”这是个技术活。用料就地取材。小麦脱粒后的小麦秸是披墙的好材料,一把一把地捆整齐,用泥巴一层层粘麦桔一端另一端向下梳里,向梳头发一样一行行地从墙上披到前后檐,宛如房屋穿了一件蓑雨衣,可防水对墙面冲刷损毁,常有鸟儿在毛草墙上筑巢,夏天也有蜜蜂虫子在墙上打洞,小伙伴们用树技戳进洞去找虫。苦楝树也盛开一簇簇小小蓝色花,气味芬芳飘得很远,几里外都能闻到。狗猫分别在草垛里做窝,有时狗猫成群出行。泥屋每隔1一2年要从新换草从新装扮,因墙上旧麦杆老化腐蚀易断,不但整个墙面外观斑秃难看,而且风雨容易侵蚀墙面,需要用新麦杆披墙面,折除旧面,重新用泥批面植草杆,屋面茅草时间长一点,三四年才须更换,但遇到自然灾害大风大雨发生水涝,泥房子是经不住折腾的,就怕水涝。屋子根遭到浸泡而疏松倒塌,选址地势要高,或运来土夯实,砌高地势,泥房子要靠近沟河方便排水,屋四周还挖排水沟。沿海大风天气多,时常将屋面掀翻,需地面打桩绳索拉匝临时加固,里下河地区暴雨内涝频繁,墙体易损倒塌发生伤人而流离失所的事件很多,要倒的危房需要加柱抵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墙到了只有投亲靠友了。为了防止风雨天泥房四檐崩塌,不得不用木棍抵墙防倒塌。供销社每年总要组织一大批木材分发到危房户用以抵墙防倒房。但是泥草房仍然是经不住风吹雨打的,风雨过后修补房子是常事,当时农村条件就那样,砖瓦房一般都公家单位才有。泥草房能遮风避雨,能温暖一大家子。杨学民一家九口人分住在两幢泥草房子里,我时常去找他儿子杨广成玩,泥草房冬天较暖不感觉冷,开门进屋里即是空厅,长条台上供奉着长辈画像,香炉整天不断火,墙上贴的是领袖像,屋梁上还悬挂象符一样的黄纸随风飘动。窗子很小,仅容小孩能爬进来,火盆烧着柴,上面悬一茶炉冒着气,他家一到晚上很热闹,米厂工人下班吃过晚饭来他家,屋里点着马灯四周很亮堂,打40分下台扑克,站在旁边相象隐的人很多,香烟缭绕,吵杂声很大,有时争吵声传得很远。泥草屋夏天人在里面也不觉得热,芭蕉扇子扇扇就有凉风来,外面酷暑难耐,里面阴暗凉爽,睡午觉一张芦席铺在地上,一大家就睡在上面,穿膛风轻佛在每个人身上很爽快,打呼声彼此彼复。大苦楝树下遮阴庇日,小伙伴就在树下下军棋打牌,小猫小狗也在树根下倒地躺睡不醒来了,但一有动静一个鲤鱼打挺昂起头扫视周围一切。老草屋有一弊端就是屋里地坪潮湿,湿气大,地坪处理都用蚬壳上辅泥土或砖块,也有不处理,人易患风湿。屋里清洁很难打理,墙上贴满年画下一年接着上一年贴,照相框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人物不同时代拍的照片,三好学生奖状,先进工作者奖状,好象进入图画工作室一样。地坪垃圾多了就要清扫,但要费点劲,地坪高洼不平多,有的干脆用铁铲铲掉垃圾甚至铲掉地坪一层地皮。毛草屋防火性能差,稍有不慎星火点燃连成一片,抢救都来不及。千秋渡口候船室毛草房失火,米厂支援汽油消防泵灭火,人赶到了但己烧成仅剩四周残壁了,船工陈大麻子手拿大铁爪子爪倒下来正在燃烧屋面茅草芦席,周围邻居大呼小叫,用瓷盆水桶接水传递浇灭,只有轮渡女售票在一旁嚎哭不止,她宿舍里铺盖等东西都付之一炬了。毛草房都要建在小河边,失火取水近方便,农村对室内厨房炉膛里的烧火是格外小心,做完饭需专人看炉膛里火是否灭净,要浇水灭火星。政府宣传也到位,墙上到处写有备战备荒防火防盗,以及主席语录最高指示等等。泥草房防盗功能很差,76年我上小学路过徐为兵家,他家遭小偷了,他爸妈都在门旁哭诉,县公安局也来人了,很快有人揭发小偷就是邻家刘某,一贯好厌恶劳,公社治保主任叫他演示一下如何偷的,他缩身穿窗而过,窗口很小他竞然还盗得一袋稻谷一巴斗大麦,一床棉被,本事真大,人们说他有缩身功。米厂南面高小六家,人还在家睡觉,家里披叉子厨房里伍拾斤小麦被盗了,狗也被偷了。原来披叉子厨房西屋基根开裂疏松就有小洞了,他家也不修被盗贼惦记了,沒有多少天,一天夜里厨房西屋根趴开了一个大洞,一袋麦子没有了,麦田里留有昨晚盗贼来偷窃的脚印,大人小孩夜晚都在家,趴墙有动静就是未听到,高小六说夜里未听到狗吠,只有听到沙沙声和老鼠咬东西声音,疏忽大意了懊恼不已。所以泥草房小洞不补,到大洞再补就晚了,要防小人用心思。高小六不死心还到小街上找人测字,被偷的东西到西北方向去找不知是否找到没有。农村祖祖辈辈做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住房梦,80年代初开始了泥草改砖瓦房工作,政府支持水泥砖瓦供应较充裕,每个乡镇都有兴办的砖瓦厂,射阳河两岸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相继立起来了,在改革开放90年代初逐步都实现了。我记得2000年下乡到四明维新粮站工作时还看到据说是全县最后一幢泥草房,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泥草屋了,它是墙四周是红色砖砌的斗子墙,不过屋面是茅草屋面,时间不长也被省里下任务改掉了。射阳河两岸的泥草房已经成为历史,现在代之而起的是一幢幢小洋楼和别墅,泥草老屋只能作为乡愁留在记忆中。当下有些公园农家乐刻意地弄一些假茅草屋吸引游客,造价不小,假茅草据说是用铝条加工成草样,墙体砖砌钢筋水泥浇筑,外糊上一层泥巴上插假草,做成啥都不像,至少象我这样年龄的人是这样认为的,但对现代未体验过去的农村生活的青年人确是最具有吸引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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