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写的石头,是童年时期的。
石头是半月形,颜色如同红砖。没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石头在池塘旁边,有时候水微微触碰着它,有时候水又会浸过它,走向更远的岸边。所以,石头也成了池塘水位上涨或下降的参照。但大部分时光水都是微微触碰着,仿佛一对好兄弟。
夏天,农村的傍晚是安静的,而有了孩童的地方是例外。我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先是找到一处潮湿的空地,用铁楸挖出几条蚯蚓,拿着自己鱼竿跑向池塘。这时候就是比速度的时候了,石头所在处也是绝佳的钓鱼站点,所以,往往站在那钓鱼的是比我们大好几岁的小孩。石头只有一块,有时候能有幸站在那钓鱼,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相信,世间的一草一木不仅是有生命的,而且还是有思想的,包括石头。我曾想,我们踩在它的身上,她会疼吗?我们钓上来鱼,她也会高兴吗?那时,我一直肯定一个想法:石头是欢迎我们的。
我们和石头的时间很多傍晚,那时放学的时候。
后来,我发现石头并不是只属于我们。妇女们在池塘边洗衣裳,用木棒敲打石头上的衣裳;也有人蹲在石头上,竟在上面磨着菜刀;有人站在她身前,把脏水倒在她身上,然后又流入池塘。
看着这一切,我真想把他们赶走,不要来欺负我们的石头。毫无疑问,我无能为力。池塘边的石头,对于我们来说,是游戏 是欢乐 是朋友,可对于他们呢?我只能看着伤痕累累的石头。
我相信石头的顽强,听爷爷说,池塘原本是一座观音庙,抗日时期鬼子来到这里抢夺,观音庙的人把财宝埋在地下。鬼子以为藏在了井里,用手榴弹炸开了压井口的石头,结果一无所获,那块石头被炸成两半。解放后观音庙被拆,土地被挖走,财宝交给了文物局,那片地成了如今的池塘。被炸开的石头,一块成了我们的伙伴,另一块可能仍在池塘或地下。
所以,石头是经历过战争的,她是不会怕这些的。那时,我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石头是无私的,她驮着我们钓鱼 洗衣,像是一位老人背着小孙子。她不在乎人们把脏水泼在她身上,也不在乎人们在她身上磨刀。她老了,她可能感觉自己已时日不多。
池塘的水越来越少,最后终于露出干涸的河床,池塘没了,我好像要提前和童年告别了。
看着石头,我想,等我长大了,我要把她搬走,埋在地下,让她与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团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想试试能否搬起石头。可我沿着岸边走了几圈都没有她的身影。不光是她,干涸的池塘里一块石头也没有了。听大人们讲,池塘的土地是非常有养料的,他们要在池塘里种上庄稼。我看,那养料就是我们的童年吧……
我所写的石头,是童年时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