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一）

童年犹如树荫下的月光，不全是光亮，也不全是阴暗，斑驳陆离，忽明忽暗。
那是年三十的早晨，父亲带着幼婷，弟弟和妹妹去了小姨家吃饭。
这是幼婷上高中的第一年，父亲和母亲为了供他们三姐弟上学
决定出去创业，和亲戚包下了县里的荒山和水库。
没有父母的庇护，幼婷就像是被儿时的她关进谷仓的小麻雀
找不到方向，四处碰壁，在透明的玻璃窗前撞得头昏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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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婷一行四人去到了小姨的杂货铺子，铺子开在J市的老街
周边开始拆迁整修，马路已经不再平整，从中间到两边凸起
老街的铺子都破旧不堪，已经没有几户是开门的。
小姨看到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兴冲冲的支起她那块生锈的铁皮
给他们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给父亲买了一瓶四特的烧酒。
阿爹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停顿了好久才一口闷了那杯中灼心的烧酒，一杯又一杯。
幼婷以为这只是和往年一般的走亲戚，他们一家人可以欢聚一堂，和乐融融的吃一顿安稳的年夜饭。
离开父母的这一年里，不适应学校的住宿生活，所有的痛苦都埋藏在心中，不安像一根骨头般如鲠在喉。
父亲的归来，让幼婷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她太过高兴以至于忽略了阿爹的心情。
路边车辆川流不息，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喧闹的老街到处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的大爷，大妈。
幼婷和弟妹们也沉浸在这样的幸福当中。
“你姐姐让我来借2000块钱”，这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喧闹
时空仿佛静止在那一刻，幼婷和小姨同时看向父亲。
这个时候幼婷才明白过来，原来父亲是来借钱的
“我们家已经拮据到2000块都拿不出来了”幼婷醒悟过来
望着阿爹黝黑的脸，幼婷才发现他愁容满面，比前两个月看上去还要黑
无奈顺着他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戳进幼婷的心里。
“我没有钱，之前欠下的钱都没有还，现在又来借”小姨暴跳如雷。
“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就帮帮忙”阿爹保持他僵硬的嬉笑
小姨开始沉默不语，阿爹摸起酒杯，又是一口闷下
幼婷看到父亲扭曲的表情，想起所谓寡酒难喝当如是。
“你就借我2000块吧，明年就还给你”阿爹有些耍无赖
小姨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你这不是耍无赖嘛，我自己也没有钱，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骂人，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去问文侄子借一点，他有钱”
小姨成功的把这烫手的山芋甩给了文表哥。
幼婷不敢再看父亲，她害怕看到那双无助的眼神
堂堂七尺男儿，为了区区2000块丢了尊严，扫了颜面，去了一个做父亲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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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我们走”父亲没有吃完饭起身拉起幼婷三姐弟破门而出
小姨也没有阻拦，看着他们爷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摇摇头进屋开始收拾那还没有吃完的残羹冷炙。
父亲带着三个孩子走在老街的马路边上，卖水果的小贩在刚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吆喝着
玻璃柜里的花生糖看起来特别诱人，买对联的老大爷们围着一个又一个的摊位拍手叫好……
幼婷拉着充满好奇心的弟妹，显得格外的不自然，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光芒
父亲拉着幼婷突然停在老街的路口，幼婷也有些慌神，撞到了父亲的后背
她感觉他的臂膀像儿时一样厚实，只是抬头看到他沮丧的神情，发现父亲在眼中打转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到父亲想流却不敢流的泪水幼婷心如刀割
内心不停的对自己说：我会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