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楼啦!!”
还没出地铁便听到前面有人喊到,地铁口挤满了刚下班的人群,大家躁动着往前面的大厦蜂蛹而去。
只见大厦前平时经常遛狗的空地用警戒线围了起来,在往前,离大厦不远处有一摊鲜红的血,旁边是一个女孩的身体,血肉模糊。几个警察拿着相机仔细拍摄着地面和不远处的大厦,然后用黑色的长布将女孩的身体包裹起来,低声说着什么。
很久之后人群仍然没有散去,“你知道这个女孩吗?”有人小声问着。
“不认识,你认识?”
“好像是我楼下那家的,不过好久没见了,我也不确定。”
“啊,这么巧?希望不是吧。”
不久,女孩的身份查清了,附近一户人家的孩子。死亡原因高空坠楼,自杀,死亡时间2018年5月3号20:04。女孩叫清,上初二,父母都在不远处的工厂上班,还有一个弟弟,上小学。
几天前女孩便没有回家,她的父母却浑然不知,直到警察找到他们,告诉女儿的噩耗。可是令警察吃惊的是当听到女儿跳楼自杀的消息,他们并没有特别伤心难过,相反却很平静甚至冷漠。
随着警察的了解,女孩自杀的原因逐渐浮出水面。
清的父母是河北人,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出来深圳打工了,清则被留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顾。在河北农村,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清从小便在没有爸妈疼爱,爷爷奶奶的呵斥中长大。
除了上学,清每天要做的便是帮奶奶喂猪,和爷爷一起去地里种地。在农村总是有干不完的事,春天要耙地种下秧苗,等到四五月份的时候便要插秧播种。秧苗长大后需要施肥、除草。天旱了,还要灌水。接着旱地里的花生、棉花要种了,再不久稻谷要收割了,用镰刀割成一垛一垛的小山包,在用草绳扎起来用板车拖回家,放在谷场上摆好,石磨套上牛,一圈一圈的碾。
收完稻谷,又要插秧。年复一年,清每天穿着带泥的衣服来回在学校和田地间,忍受着同学们的讥笑和爷爷奶奶的谩骂。她每年最期待的日子便是过年,因为只有过年那几天她才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而远在深圳的爸妈会带回来很多好吃的,还有花花绿绿的新衣服。
这个时候的清是幸福的,她穿着美丽的新衣服,依偎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听他们讲深圳的各种新鲜事,眼睛里放着光,她对那个世界太期待了。她想看爸妈眼中的高楼大厦,还有博物馆、少年宫里的各种展览。她想去欢乐谷坐旋转木马,感受过山车的惊叫。
每次面对清的期待,爸妈总是沉默,嘴里说着现在压力太大,等以后条件好了带你过去。上四年级的那年春节,出乎意外爸妈没有回来,第二年给清带回来一个弟弟。
弟弟很可爱,圆圆胖胖,虎头虎脑的,嘴里哇哇乱叫着。爷爷奶奶脸上立刻笑出了花,嘴里一个劲的喊着我宝贝孙子,从此更不把清放在眼里。而以往疼爱自己的父母满眼都是弟弟,对她的要求充满了不赖烦。
再后来清小学毕业了,升入了初中,在班上,清的成绩并不好,可以说是很差。很多次爷奶嘴里都念叨着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啥,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还不如早早出去打工挣钱给我大孙子用。看到清去学校心里都是气,所以对她更加不好。
初一下学期,在多次要求去深圳和爸妈一起无果后,清向同学借了钱偷偷溜到了深圳。几经打听和询问后她最终找到了爸妈曾经描述的那个30平米的家。三岁的弟弟坐在地上玩着清从小梦寐以求的玩具,沙发上、地上散落着一些小人书。妈妈在厨房忙碌着晚餐,面对着从天而降的清,睁大了眼睛。
在深圳呆两天后清被送回了老家,回去后便不吃不喝。因为实在怕出啥事,一周后她如愿来到了深圳。来到深圳和爸妈在一起,清原本以为遗失多年的爱终于可以找到了,从此以后她也可以像其他的小孩有爸妈疼爸妈爱,可以每天吃妈妈做好的饭菜,和爸妈去公园看花。
可是让清伤心的是在深圳的家里,清就像一个闯入者,她的存在和这里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弟弟不喜欢她这个突然而来的姐姐,看到她动他的东西便哇哇大哭,这时候妈妈就会冲过来骂她。而爸爸每天一下班回来便将弟弟抱在怀里,又是讲故事又是陪做游戏,对清则视而不见。
清就像一个局外人,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起床,自己吃饭,自己上学,自己做作业,没有人关心她开不开心,也没有人关心她新学校适不适应。在这个家,她是像空气一样的存在。
一年后她上初二,这是她来深圳的第二年,因为从小在农村,她的起点自然比同班的很多人差,成绩更加一落千丈。在学校里,她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她是同学眼中的怪人,老师眼中的怪学生。
那次期中考试,她全班倒数第三,老师说需要家长签字。她本以为爸妈看到试卷后会大发雷霆,把她狠狠骂一顿。当她战战兢兢地将画满红叉的试卷铺开放在饭桌上时,爸爸竟然看都没有看一眼,拿起笔签完字便带弟弟出门了。
那一天她的心好疼,是冷彻心扉的寒意。
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她离开家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时,心里又冒出来一丝希望:也许爸妈是爱我的,只是我自己忽视了。他们发现我不在家肯定会着急的,一定会给我打电话,出来找我的。
就这样抱着最后的这一丝希望她在外面游荡了三天,这三天她睡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可是衣兜里那个唯一与爸妈联络的简易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起,她以为是没电了,再三确认后手机显示25%电量。
没有电话,没有呼喊,没有寻找。她就像从来不曾在那个家里存在过,所以对于她的消失并没有给那个家带来任何波澜。
第四天傍晚,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碎了,她眼角流下一滴泪,走向了那座地口的大厦,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她闭上眼,一跃而下。一滴泪划破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