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及其他（杂文）

        入夏以来，天气闷热，疫情的消息时断时续，不安充斥心头，满街的狗子又让人愈加不安。尤其是那些大个的狗，黑森森的眼睛露出残酷无情的光，着实让人害怕。我查过资料，为了避免冲突或者误会，人和狗不要对视，于是相遇时我总是低眉顺眼，只看狗腿，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狗腿子这个词。

        中国人有文化，总喜欢造词，狗腿子即是如此。于我而言，这个词首先让我想到的是旺盛的炉火、滚开的沸水和飘香的狗肉。我最早在杨集工作的时候，就听过这样的话：“冬吃狗（肉）暖，夏吃狗（肉）寒，二八月筋狗吃狗舒坦”，这是当地人对吃狗肉的总结，既有赞许之情，又有调侃之意。家里去了客人，主人能把腌制多日的狗腿子拿出来，一阵收拾，烧起火锅，再配上几荤几素，辣酒㨝满，酒杯一碰，浓浓的感情都在在一锅一杯之中了。觥筹交错，夏天的热被人之间的热情覆盖，冬天的冷被狗肉的暖驱赶，更不用说天气适宜的春秋季节了。

     

        狗腿子一词一旦离开了狗本身，就复杂化了。探究这个词的来历，有这样的说法，相传从前有个富人的腿断了，奴才为讨主人欢心，主动要求截下自己的腿为主人接上。主人问：“你自己的腿怎么办？”奴才说：“我可以接上一条狗腿。”主人又问：“那狗的腿又怎么办呢？”奴才回答道：“用泥巴捏一条腿给狗安上。”人们看到狗在撒尿时，总要把后边一条腿翘起来，这是担心那条用泥巴捏的腿让尿给冲掉的缘故。这便是“狗腿子”的来历。后来人们把狗腿子比喻为给恶势力充当帮凶的人。史载，南宋宁宗时，宰相韩侂胄在都城临安吴山修建了一座别墅，取名“南园”。一日韩宰相游走其间，感到美中不足：“南园”状尽田园景色，可惜没有狗叫声。话毕不久，园内传出“汪汪汪”的狗叫声，原来是一个姓赵的临安知府在学狗叫。韩宰相闻之大乐，立刻破格提拔赵知府为工部侍郎，时人讥之为“狗叫侍郎”。瞧瞧，狗哪里知道它的腿还成为了世间一类人的代名词了呢。韩侂胄以恩荫入仕，力主北伐金国，任内禁绝理学，贬谪以宗室赵汝愚为代表的大臣，史称“庆元党禁”。他追封岳飞为鄂王，追削秦桧官爵，后在金国示意下，于开禧三年被杨皇后和奸官史弥远设计杀死，函首送到金国，宋金两国遂达成议和。就这么个人，让下属官员学狗叫，恐怕不是他的本意，要怪还得怪下属入戏太深和心有企图了。

       

        由狗腿子我想到了癞皮狗，癞皮狗的名字是根据它的长相来说的，这种狗的皮很松弛，脸上的皮堆积一起，人们称它为癞皮狗。词义为感觉上或道德上令人反感或憎恶的人，无耻之徒、厚颜无耻的人。鲁迅在《且介亭杂文末编·半夏小集》中有云：“假使我的血肉该喂动物，我情愿喂狮虎鹰隼，却一点也不给癞皮狗们吃。”大意也是如此。不唯鲁迅，其他的大师对于癞皮狗也是用过的。还有就是乏走狗，当年论辩文学是否有阶级性，梁实秋说，自己就算是资本主义的走狗，但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不像别人去领卢布。梁的说法颇有含沙射影之意。极富战斗力的鲁迅这时候正好用上了“匕首”“投枪”：他的文章就极不客气地指出，有些走狗，因为是资本家养过的，但是没有家，饿的精瘦，成了没人要的野狗。习惯见了穷人就叫，见了资本家就摇尾巴。于是，梁实秋就变成了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当面论战的双方均早已作古，而双方也讲各自的观点和形象留在了世上。至于丧不丧家和乏与不乏，在当时也是立辨高下的。

        天气很热，想起狗肉锅的时候，也会想起三五好友围坐一起东拉西扯的惬意。但真正从汤锅里夹起喷香的狗腿肉，还是忍不住会想起狗子们的眼神，于是吃狗肉的兴致也没有了。几千年来，吃食很多，加上原始社会的烧烤，怕是吃的历史更悠久，不吃就不足以使人类延续。昨天，一个朋友的狗子去世了，据说是中毒太深无可救药。看着图片上油光滑亮的毛色，我感到可惜，平均13岁的年龄，这只狗子不知享受了多久。狗子死了，这一世荣华也就了了，只是不会像民国二十三年山东荣城的财主张凤楷那样，让打死狗子的农民给它立块碑。

        好了，该吃饭了。今天中午没有狗肉。

                        2021年8月于浉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