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和我的朋友三人的追秋之旅——游玩4天、滞留12天、隔离14天——绝对是一次非比寻常之旅。
初程
按规划,我们的行程时间是10月13-19日,行程线路是深圳——兰州——张掖——酒泉——额济纳旗——张掖——深圳。
出发前遇到小波折。因为台风“圆规”到访,我们13日飞兰州的航班被取消了。改签失败后,我们只好办理退票,然后重新订票,14号启程。
14日到17日,在兰州,在张掖,在酒泉,我们欣赏城市风光和石窟艺术,邂逅牛羊结队、群马奔腾,沉浸于七彩丹霞地质美景和金塔、弱水胡杨美景之中……
10月17日晚,我们三人从怪树林景区来到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入住酒店。
按计划,我们会在18日看完居延海日出和额济纳胡杨林后,19日返回张掖,20日再从张掖飞回深圳。
想到行程即将结束,我们连夜上网购买了返程机票。由于当时张掖没有直飞深圳的航班,我们只能购买从张掖出发、西安转机再到深圳的航班。
一切很顺利、很美好,我们很开心、很满足。
中程:滞留
10月18日,我们五点多起床,六点钟坐车前往居延海欣赏日出。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上午八点前,达来呼布镇已经实行封控管理了。
在居延海景区时,有游客告诉我们,额济纳封城了,我们还不相信。
出居延海景区,我们按计划走行程,去策克口岸。
路上遇到从口岸返回的游客,说是前面的路不通。
司机小刘折返,带我们走了一条他自认为别人不熟悉的路。
但是,当我们到达口岸时,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员站在那里。
我们停车一问,口岸关闭,不接待游客了。问原因,答“不知道”。
我们只好返回。车行一段,小刘停车,打电话询问。几个电话下来,小刘告诉我们,额济纳“实行封闭管理48小时,对各交通出入口实行交通管制,关闭所有景区”,城区全员进行核酸检测。
这一操作,是针对上海籍游客闫某和姜某在额济纳的行程轨迹而采取的应急预案。
此刻,我们才知道,我们接下来的行程被取消了,我们也不能如期回深圳了,我们还要退掉预订的飞机票了。
但是,我们不知道,我们需要在这里呆多少天。
午饭时间,小镇的餐馆已经不让堂食了。软磨硬泡,在一家餐馆堂食了午餐。餐馆小妹很机智,给我们留了微信,提醒我们需要的时候可以叫她家的外卖。
此时的小镇,看上去很平静。
马路边,酒店门口,餐馆里,来自各地的游客,开始议论纷纷,有些茫然,有些无助。
来自广州的一家五口告诉我们,他们昨天来的,今天还没去过任何景点就被“封控”在这里了。
下午小镇所有餐馆都不让营业了。要解决未来的吃饭问题,只能靠外卖和快餐。为了解决吃饭这一头等大事,午饭后, 我们在超市买了蔬菜、水果和各种方便食品。
根据统一安排,上午9点开始对辖区进行核酸采样检测。下午,司机小刘把我们带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做第一轮核酸。
我们排队不到一小时,从先后到达的小车和大巴车上,陆陆续续来到采集点的人数已经上千了。而负责做核酸的医务人员只有一人,信息录入还是手写的。按这种情况,很多人需要排队七八个甚至十多个小时才能做上核酸。
大家纷纷向在场的工作人员反映,滞留游客中大多数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而且晚上气温比较低,为了安全起见,建议工作人员改进方法。
下午三点多,工作人员按排队顺序进行编号,把编号写在我们每个人的手背上(加上司机小刘,我们四人的编号是335、336、337、338),然后让我们回酒店等候,并叮嘱要派代表不定时来了解情况,以免过号。
当时,西安的疫情也比较严重。由于我们的航班要在西安转机,下午四点多,我们接到航空公司取消航班的通知。随后,我们再一次在网上完成了退票操作,好在金钱上没有损失。但是,情况朝着越来越严重的方向发展。
晚上十一点多,才轮到我们做第一次核酸。
我们的晚餐是自热火锅、方便面配开水器煮的青菜。
当晚,我们三人将我们面临的情形告诉了家人。
我们当时估计:最好的结果是48小时后,我们可以离开,甚至还乐观美好地希望能把剩下的行程走完;最坏的结果是在这里隔离14天再回去。
但是,我们没有想到还有比“最坏”更坏的结果等着我们。
这样,从18号开始,我们这次的旅游行程正式增加了一项“新冠抗疫”体验内容,我们正式成为滞留在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近万名游客中的一员。
19日,达来呼布镇升级为中风险地区。我们开始在网上购买鱼罐头、自热饭和水果蔬菜。窗外的街道,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没有行人,没有车辆,餐馆商店已经关门。
20日,早上十点多,做第二次核酸。第一次核酸结果始终不得而知。
21日,酒店微信群建立。按当地政府的要求,酒店老板通知下调房费。本想利用做核酸的机会去附近景点玩玩,被路口把守的警察阻止,我们在就近的公园放松放松,顺便还“抢购”了蔬菜、水果和方便食品。
22日,达来呼布镇升级为高风险地区。政府宣布对滞留游客提供餐食、药品、防控物质等配送服务,赠送重要景点三年免费门票一张。我通过酒店指定的工作人员,登记购买降压药。
23日,我们开始享受到第一次免费午餐。天天都有新增病例,有点归期无期的感觉。
24日,做第四轮核酸,返回宾馆途中,在指定的超市抢购了水果蔬菜和牛奶等生活物资。
25日,疫情升级,管控措施也升级了:规定所有居民和游客足不出户(店)。由于带的降压药不够,我开始减半服用,将原来一天的药量分两天吃。
26日,额济纳旗旗委书记被免职,各种问责,各种措施出台。
27日,负责采买药品的工作人员告知,没有买到我的降压药。我开始将一天的药量分三天吃。当地政府开始组织旅游专列的游客返回老家隔离。
28日,当地政府宣布:所有滞留游客享受终身免费游额济纳各大景区;安排滞留游客转运到低风险地区隔离。我和另一朋友收到“是否同意转运到其他地方隔离”的“信息征集”电话。
29日,上午接到电话,让我在下午3点前收拾好行李,准备坐火车前往鄂尔多斯隔离。下午4点半,几经波折,我们三人逃难般地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大巴。晚上7点半,坐上了前往鄂尔多斯的专列。晚上8:17专列启动。
(这趟绿皮火车上的乘客,全部是去鄂尔多斯隔离的游客,随车的还有公安人员和医务人员。我们的乘车证是事先打印好的一张小纸片,工作人员将上车游客的姓名写在纸片上,一人一张。我拿到的一位张姓游客的乘车证,后来才知道,几乎每个人都是拿着写着别人名字的乘车证上车的。工作人员强调,“车票”只对座号不认人名。我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坐过这种绿皮火车了。平生第一次“冒名”坐车,平生第一次坐专列,也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后来,这一天被称作“大转运日”。那天那时的详细过程,个中曲折,那些慌张、紧张,那种焦虑、无助,那种有序中的无序,简单中的混乱,不可说,不可说。
从10月18日到29日,我们在达来呼布镇滞留了12天。从29日开始,我们在额济纳的滞留生活宣告结束。30号,我们将开始在鄂尔多斯的隔离生活。
滞留期间,我们先后做了6轮8次核酸(其中有两次是咽拭子和鼻拭子,其他只是咽拭子);享受了政府配送的6次免费午餐;加上上火车前配送的零食,共收到政府配送的免费方便面3盒、矿泉水5瓶、火腿肠5根、口罩3个、牛奶1袋和小面包2个。我吃够了前半生没吃过的最不喜欢的方便面、火腿肠和面包。
滞留期间,我们参与了各种抢购。在网上和利用外出做核酸的时间,在限时指定的超市、商品抢购方便面、自热饭、火腿肠、鱼罐头、牛奶、奶粉、鸡蛋、水果蔬菜等食物。直到离开额济纳时,我们还有“余粮”。(说抢购,一是因为网上超市三天后就不让营业了,实体商店也是限时定点的;二是上述物资严重不足;三是只能利用做核酸的机会才能外出购买,后来就不让出酒店大门了。)
滞留期间,我们的创意被点燃。酒店的房间实现一屋多用:它是我们的卧室,我们的客厅,我们的餐厅,我们的歌舞厅,我们的议事厅,我们的健身房。开水器的多功能也发挥到了极致:它也是煮蛋器、“蒸笼”、泡面壶、菜粥壶。罐头的罐盖秒变水果刀;快餐盒被开发成菜碟、饭碗、菜篮;用不完的方便面调味包,成为了自制菜、汤的盐和调料……
滞留期间,我们的才情被激发。就地取材,利用口罩、墨镜、围巾、毛巾、浴巾,创编“偷地雷”“中国大妈拍照”“歌伴舞”等小品秀、时装秀;发扬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学会了多种健身操、广场舞,把滞留的日子过得歌舞升平,活色生香,妙趣横生。
滞留期间,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国内外亲朋好友的短信、电话和微信等不同形式的关怀、问候、安慰和鼓励。他们纷纷称赞我们“参与了国家的头等大事”,是“奋战在祖国抗疫一线”的英雄;幽默我们“动静大、本领强”,把额济纳旗的旗委书记“拉下了马”。他们给我们推荐热播影视剧,分享趣味段子和视频,为我们健康快乐地度过滞留生活出谋划策……
滞留期间,我们亲身体验了额政府办事的作风和效率,亲身体验了拨打各种咨询、监督电话的艰难,亲身体会到了一线工作人员的辛苦,亲身体会到了滞留游客(中国人民)的纯朴和友善、服从与配合;深刻感受到了一个人在最无助最焦虑的时候,政府工作人员的一个平常的电话接听和简单的电话回复都是无比温暖、异常美好。(特别感谢电话139……9229的美女机主!大转运的那天,在绝大部分工作电话打不通或无人接听的情况下,这位工作人员多次反复接听电话,耐心倾听我的咨询、求助,解答和解释我们的各种困惑、疑问。我称她是额济纳最美的景、最暖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