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诗经·小雅·大东》

【原文】

有饛簋飧，有捄棘匕。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君子所履，小人所视。

眷言顾之，潸焉出涕。

小东大东，杼柚其空。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

佻佻公子，行彼周行。

既往既来，使我心疚。

有冽氿泉，无浸获薪。

契契寤叹，哀我惮人。

薪是获薪，尚可载也。

哀我惮人，亦可息也。

东人之子，职劳不来。

西人之子，粲粲衣服。

舟人之子，熊罴是裘。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或以其酒，不以其浆。

鞙鞙佩璲，不以其长。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

跂彼织女，终日七襄。

虽则七襄，不成报章。

睆彼牵牛，不以服箱。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有捄天毕，载施之行。

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

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

维南有箕，载翕其舌。

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赏析】

1、这首怨刺诗的作者据说是东边被周王朝打败的附属小国的大夫。从他的角度看，周王朝的贵族上卿，是横征暴敛，鱼肉属国的贵族、君子；他自然是小人，贱民了。

2、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何必做这些毫无意义的比较呢？作者的确手法不凡，描写生动，更是一位精通星占高人。

3、通过对立强烈的情绪，和塑造的两个对比鲜明的形象刻画，形象生动的表现了被征服者的不满与愤怒。

4、以通达东夷的周道开篇，点明对立的主旨：对于周人是不劳而获的运输大通道，而对东人，便是劳而不得的失血路，失去财富、亲人、尊严。

5、诗人更通过对比，展现一幅贫富不均，苦乐悬殊的结局。周人喝着上等美酒、佩戴美玉，纵向享受；东人却喝不上薄酒、佩不上杂玉，只配辛苦的劳作。

6、首章兴的手法很多，簋飧自己原本也享用过，今天沦为小人，没有了；周人来来往往在周道，自己只能让开干瞪眼。

7、三章以获薪不能被水湿，表明自己再也不想这样被歧视；刚刚砍下的柴棍 又要运往西周，劳苦的东人没有片刻的休息。如此强烈的对比，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今一也。

8、五章到末章，都是在写他仰观天象，织女、牵牛、启明星、长庚、箕、斗，又把怨恨洒向天。

9、念叨织女织不了布匹，牵牛不帮他拉车，簸箕星无法簸米，南斗星也没办法舀酒浆，以星座比喻周人，怨愤诅咒没完没了。如此感情结合艺术，兴中有比，比中有赋，异彩纷呈，痛快淋漓。

【注释】

1、饛（méng）：食物满器貌。

2、簋（guǐ）：古代一种圆口、圈足、有盖、有座的食器，青铜制或陶制，供祭祀使用。

3、飧（sūn）：熟食，晚饭。

4、捄（qíu）：曲而长貌。

5、棘匕：酸枣木做的勺匙。

6、周道：大路。

7、砥：磨刀石，用以形容道路平坦。

8、君子：借指贵族。

9、小人：与君子相对，普通民众。

10、眷（juàn）言：同“睠然”，眷恋回顾貌。

11、潸（shān）：流泪貌。

12、小东大东：西周时代以镐京为中心，统称东方各诸侯国为东国，以远近分，近者为小东，远者为大东。

13、杼柚（zhù zhóu）：杼，织机之梭；柚，同“轴”，织机之大轴；合称指织布机。

14、纠纠：缠结貌。

15、葛屦：葛，葛草，茎皮可制葛布；屦，鞋。

16、可：通“何”（用俞樾说）。

17、佻（tiāo）佻：豫逸轻狂貌。

18、周行（háng）：同“周道”。行，道路。

19、氿（guǐ）泉：泉流受阻溢而自旁侧流出的泉水，狭而长。

20、获薪：砍下的薪柴。“获”为“檴”的假借，即榆木，如《诗经》诸篇中《凯风》、《东山》、《车辖》诸篇之棘薪、栗薪、樵薪。

21、契契：忧结貌。

22、寤叹：不寐而叹。

23、惮：同“瘅”，疲苦成病。

24、职劳：从事劳役。

25、来：“勑”的借字，慰勉。或为“赉”的借字，赏赐。均通。

26、西人：周人。

27、舟人：郑笺：“舟，当作周。”一说为舟楫之人，周人中之低贱者。

28、熊罴是裘：用熊皮、马熊皮为料制的皮袍。一说，郑笺谓“裘当作求”，这句意即狩猎求取熊罴。二说均通。

29、私人：家奴。

30、百僚：犹云百隶、百仆。

31、浆：米浆。

32、鞙（juān）鞙：形容玉圆（或长）之貌。

33、璲（suì）：贵族佩带上镶的宝玉。

34、不以其长：以，因。长，善。郑笺：“佩之鞙鞙然，居其官职，非其才之所长也，徒美其佩而无其德，刺其素餐。”

35、汉：银河。

36、监：同“鉴”，照。

37、跂（qí）：同“歧”，分叉状。

38、织女：三星组成的星座名，呈三角形，位于银河北侧。

39、七襄：七次移易位置。古人一天分十二时辰，白日分卯时至酉时共七个时辰，织女星座每一个时辰移动一次。

40、报，复，指织机的梭子引线往复织作；

41、章，经纬纹理。即织不成布帛。

42、睆（huǎn）：明亮貌。

43、牵牛：三颗星组成的星座名，又名河鼓星，俗名牛郎星，在银河南侧。

44、服箱：驾车运载。服，负载；箱，车斗。

45、启明、长庚：金星（又名太白星）晨在东方，叫启明，夕在西方，叫长庚。

46、天毕：毕星，八星组成的星座，状如捕兔的毕网，网小而柄长，手持之捕兔。

47、施：张。

48、箕：俗称簸箕星，四星联成的星座，形如簸箕，距离较远的两星之间是箕口。

49、斗：南斗星座，位置在箕星之北。

50、挹：舀。

51、翕：吸引。

52、翕其舌，吸着舌头。箕星底狭口大，好像向内吸舌若吞噬之状。

53、西柄之揭：南斗星座呈斗形有柄，天体运行，其柄常在西方。

54、揭，举起。这句形容西方执柄举向东方。

【译文】

簋里熟食满荡荡，枣木勺儿弯又长。

大路平坦如磨石，笔直好像箭杆样。

贵人路上常来往，小民只能瞪眼望。

转过头来心悲伤，眼泪汪汪湿衣裳。

东方远近诸小国，织机布帛空荡荡。

葛麻草鞋缠又绑，怎么能够踏冰霜？

得意洋洋那公子，满载车辆大路上。

来了去又去了来，教我心痛如断肠。

泉水横流清又冷，砍下柴来莫被浸。

忧愁难睡长叹息，可怜我们病苦人。

砍下树枝当烧柴，还要装车往回运。

可怜我们病苦人，应该休息总不能。

东方各国的子弟，辛苦服役没人问。

周人公子哥儿们，衣服华丽多鲜新。

就是船夫的子弟，熊罴皮袍穿在身。

那些家奴的孩子，个个当差在衙门。

有人饮用香醇酒，有人喝不上米浆。

圆圆宝玉佩身上，不是才德有专长。

看那天上的银河，照耀灿灿闪亮光。

鼎足三颗织女星，一天七次移动忙。

纵然织女移动忙，没有织出好纹章。

牵牛三星亮闪闪，不能拉车难载箱。

金星在东叫启明，金星在西叫长庚。

天毕八星柄弯长，把网张在大路上。

南天有那簸箕星，不能簸米不扬糠。

往北有那南斗星，不能用它舀酒浆。

南天有那簸箕星，吐出舌头口大张。

往北有那南斗星，在西举柄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