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 沿着轨迹走向死亡,并塑造另一种新生(4/8)

     

      如果我们把生活着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比喻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的话,那么那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是巨人身上纵横交错的血管,而它的骨骼就是由众多山峦构成的,那些山峦属于大兴安岭山脉。

                  ——《额尔古纳河右岸》·迟子建

      看这样一本书,它会让你掉进原始森林里,听那里的风声、雨声、雪声,越发地感觉到冷。

      同样,它会让你透过鄂温克族的“希楞柱”看到星星,可以让你触碰到驯鹿温湿的舌头,可以让你坐在永不熄灭的火种旁,给生活注入一股暖流。

        可是,我却从来没在一本书里,看到过那么多的死亡,并透过这些死亡,找到生命的轨迹与能量。迟子建总能用恰到好处的比喻,带你去“亲临”她“亲临”过的事物:舔着脸颊的奶茶香、男人和女人相爱时的风声、甚至死亡来临前空气的紧张。迟子建在书中扮演了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的女人,她通过一个鄂温克族女人从幼童到年老,九十年漫长岁月里,经历过的一切日常生活:迁移、狩猎、婚姻、生育、埋葬等等为线条,向我们勾画了一个民族逐渐衰落的轨迹。而这个轨迹里又涵盖了太多人和物的轨迹:由生向死,由它亡到彼生,由彼生到它生,环环相扣却又生生不息。

        鄂温克族是个神奇的民族,他们有灵性的驯鹿、有可以改变生死的萨满,却也有着自然界一切物种面对死亡的无奈。

        当现代文明入侵原始部落,也许最初你会质疑“文明”的定义,强势群体制定的游戏规则,弱势群体不得不遵从,适者得生,不适者要么在改变中让自己适应,要么在不变中逐渐消失。可当你在书中看过那么多的死亡之后,你最终会发现,每一个事物都有着其自身的命运走向:每一个人、一只鹿、一棵树甚至一个民族都是沿着它的命运轨迹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但死亡又不是最终归宿。一只驯鹿的死亡可能挽回一个女孩的生命,一个民族的消亡可能孕育另一种生活形态的诞生,一位画家的罹难可能激发一部文学作品的创作。人们习惯将自己尚未参透的规律归结为神灵的力量,对神灵的敬畏源于可以向神灵寻求对自身的庇护。而那些参透事物发展规律的人便可以像萨满法师一样传递神灵的旨意,预见旁人无法预见的未来。

      迟子建扮演的女酋长从自己儿时一路讲来,那幼时的童年、命运多舛的成年,一直到终于不得不看到族人离散的晚年,将三代人的故事比做一天中的清晨、正午、黄昏和月儿半出的夜晚。这样一个和平而避世的小小民族,在历史的洪流里却不能独善其身。俄国人占领了他们祖先的土地,把他们从河的左岸赶到右岸,日本人来了想把他们裹挟到战争当中,然后是解放之后的种种变革与动荡……然而不管是冥冥中的神灵保佑还是机缘巧合,或是用自己的倔强顽强抗争,这个民族神奇的幸存下来。然而最终,他们还是被文明和安宁的生活给打败了。

        故事讲完了,故事里的那些人和事却历历在目——儿时听到风声一样交合的父母林克和达玛拉,跟兄弟同时爱上达玛拉又放弃的尼都萨满,用神力征服了日本人拯救了部族于危亡,撞到树上把鼻子撞歪的姑姑依芙琳,早夭的两个姐妹,娶了俄国女孩而又因为战争失去妻女的铁匠伊万;嫁给弟弟时候还是小女孩的弟妹妮浩,继承了尼都萨满的衣钵和神力,却总是因为救下别人而失去自己的孩子,爱上妮浩却因为懦弱错过的表弟金得违心娶了歪嘴的女人,自己因为饥饿和战争先后遇到和爱过的两个男人都做了酋长,又先后失去了他们;儿子瓦罗加遇人不淑却不愿放开手让女人再去祸害别人,成了画家和名人的依莲娜在现代生活中迷失了方向最后投入河流化作一条游鱼而去……

      每个民族都有一部史诗,一个民族本身就是一部史诗,而他们将作为史诗最鲜活的注脚永远被历史铭记。未来总会来,总会沿着它的轨迹来,但轨迹不会一成不变。每个轨迹都有它的能量场,任何一丝念想都可以影响能量场的改变。怀揣内心的善良与真诚,为人做事,遵循自身的生命轨迹,不畏前行不畏生死——因为死亡亦会塑造另一种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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