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凤奇谭》第六回 谋恶难防隔窗有耳

话说那二赖得了金条，心中喜不自胜，在家中大睡一日，又养足了精神。只是腹中饥渴，再懒得做饭，便怀揣了两根金条，望万花楼走去。

这万花楼不是别处，正是榆林城中一等一的烟花之所。这里整日间莺歌燕舞，高朋满座，往来的都是寻花问柳，求欢买笑的浮浪之人。

二赖日日在这城中混荡，对这万花楼早就望眼欲穿，恨不得日夜厮混在其间。争奈怀中寂寥，囊中羞涩，便是有万分的想头也无力去的。今日从马寡处诓来这些钱财，正似久旱逢甘露一般，急匆匆如去投胎，抬脚就到了万花楼。

那万花楼的老鸨陶妈妈，本就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平素最见不得穷人，两眼只是绕着有钱的恩客打转。那二赖整日在街上混着，她如何不识？早知道他就是个没钱没势的破落户。这日冷不防见二赖一身寒酸的进来，心中就一阵好气。那二赖也是，得了金银也不耐烦置办一身行头，只是心急火燎的要来万花楼逍遥逍遥，仍是平日里一身破衣烂衫。那二赖也不知许久没有洗澡浣衣，离得老远就能闻着一股馊气。只见他站在门首，全不顾旁人捏鼻避走，只是两眼望着楼上的莺莺燕燕发呆，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好多。

陶妈妈捂住鼻头，直拿眼睛支使一个小斯。那小斯倒也机灵，看到二赖如此这般，便跑了过去出使他，喝道:

“呔！把你个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无缘无故的站在我家楼前作甚！凭你这腌臜零碎，也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不给老子滚了出去！没得打嘴现实！”

这小斯在那里嘶喊一阵，早引来了一群人围看。那二赖心中思想着美事，魂灵都飞到巫山县去了，哪里理会得眼前这些！他只当这小斯没事在这里发狂病，自顾自的就要往万花楼里走。

那小斯见二赖被他喝骂一阵，非但不走，反要进楼，心下不由得大怒，就上去推搡二赖。

那二赖喜滋滋的正要进去快活，却不妨被这小斯拦住了。见那小斯一脸横肉，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骂着，心中就有几分害怕。又被这小斯一推，那美梦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便转了身要走。哪知怀中的金条在推搡之下“叮当”一响，反倒激醒了他，也激出几分胆气。心想:老子今天怀揣金条而来，还当老子是没钱的光棍汉么？

到底也是色欲熏心，想到此处，二赖又回转身来，照着那小斯的脑袋就是一掌，骂道:

“瞎眼贼！你算什么？狗一般的东西，也敢挡大爷的道！”

那小斯正在那里耀武扬威，冷不防被二赖一巴掌呼在脸上，直打了个筋斗。这小斯本来便是个狗仗人势，没有胆色的东西，这二赖一用强，反倒把他吓住了。那小斯也是怕妈妈责怪，就势躺在地上，只在那里打滚，却不起来拦着二赖。

那二赖打了小斯，心中痛快，直闯了进去。陶妈妈远远的早就看见了，不由得气的皮蹿肉跳，脸上不知糊了几层的胭脂水粉直往下落，正要过去拦着二赖痛骂一番，那二赖反倒朝她来了。

二赖来在陶妈妈近前，只从怀里一摸，便摸出一根金条来，手中掂了几掂，又在妈妈眼前晃了几晃，便丢在妈妈怀里:

“把姹紫，嫣红给我叫来，再去塞上风酒楼定一桌上好的酒菜！”

那陶妈妈本待发作，只见眼前金光一闪，怀中便飞来一个物什，连忙用手接住。顺势放在嘴里一咬，知是赤足的金条，便忙换嗔做喜道:“哎呦，周二爷呀！早知道你就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果然不差的！妈妈我这就去安排！您先去茶屋喝杯茶去，上好的西湖龙井呀！”陶妈妈说着便凑到二赖身前，拉他上二楼去了。此刻非但不嫌弃二赖的脏臭，反倒闻着香了！

那二赖也不答话，鼻孔一扬多高，随着陶妈妈上楼去了。

喝了一会子茶，塞上风酒楼的酒菜已在一间花厅布置好了。二赖坐下了来，先自斟自饮大吃大喝了一番。待吃得差不多了，才发现姹紫、嫣红二位姑娘迟迟未到。叫人去催了好几次，仍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各位看官，你倒是以为这二位姑娘是嫌弃二赖给的钱少吗？非也。却是此刻这二位姑娘正伺候着一个人，这人是谁呢？不是旁人，正是去岁刚中了举人，新近又与富绅李洪基之女李香君定了婚约的吴文通。

这吴文通本是个破落的文人，家中缺吃少喝，日子过得实在困苦。没成想一朝中了举人，竟也阔起来了。先是县里赏了一笔银子，而后又被富绅李洪基看上，做了人家的乘龙快婿。

吴文通文章写的好，却也是个好玩乐的。手中有了闲钱，便耐不住要出来消遣。这日他便也来在了万花楼，要一会倾心已久的姹紫、嫣红二姑娘。因是他来的早，所以就得了先机。

再说那二赖，饮了一会子酒，左右不见人来，便冒了火，骂道:“王八东西！得了老子的金银，因何还这般怠慢！”

一旁伺候的小斯忙陪着笑道:“周大爷，二位姑娘此刻正陪客呢，如何能一身侍二主呢！”

二赖骂道:“混账东西！既有客了，为何不早说！少不得是为了贪老子的银钱！纵便有客，不拘是谁，也可先遣一位姑娘过来陪着，怎的只是一位搪塞！”

那小斯见他说的在理，也不好辩驳，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那二赖却是再也坐不住的了，嚷着要去寻姹紫、嫣红二位姑娘。那小斯左挡右拦，只是招架不住，没奈何，只好领着二赖去了。

想来这老鸨也没把二赖拾在眼里，只派了个新来的小斯伺候，不然哪有领着恩客去抢姑娘的道理？也是合该出事，二赖这一去竟也惹出一番事来。但不知其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18/07/20于北京西山口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