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仰望
如果说爱情称得上一场权衡利弊的奔赴,那么暗恋则是隐藏在黑夜永无止境的追逐仰望。黎静和江尘涵,他们本是这世界一角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两人,但机缘巧合却使他们成为这场漩涡中一前一后彼此追逐的方舟。
2011年,那年黎静9岁,由于地域的限制,她升入了一所新小学读三年级。那也是她第一次感知到成长的分离,进入新的班级,往日的伙伴大多被陌生的面孔所替代,知心的友谊也要重新寻找。当时,她的成绩处于班级中层,由于不受重视,再加上没什么目标,成绩也一直如同桶中的漂流瓶一样基本没什么起伏。直至升至四年级,她又见到了昔日的许多好友,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分班将会成为一切故事的开始。
上学期的时候,黎静和江尘涵虽处同一班级但并没有注意到彼此,直到某个星期五语文老师布置了一次“特别”的作业——成语翻译。对于当时没有词典的黎静来说那无疑是一个“大工程”,于是她便想着到星期天的时候去教室抄一下。星期天那天几乎全班都在抄成语作业,黎静静静地等着从小成绩比她好且与她有少许亲缘关系的优秀男同学的本子。显然,他也正在抄别人的。黎静凑近一看,顿时在心底暗自承认那是除了哥哥外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字。直到她接过那本子,她还是十分崇拜地欣赏着,翻过本面一看,姓名江尘涵三个字都写得无比秀丽,她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写出的字,惊叹的同时她也记住了这个名字。下学期由于班主任年龄原因学校决定换个老师,凑巧的是那一年有一批实习老师来到学校报到,我们班刚好被一位很高很瘦的男老师抽到。
新学期开班会的那天,黎静还是和上学期那个她无比讨厌的邋遢鬼坐在一桌,趁新班主任在黑板上写字的间隙,邋遢鬼又故意说了个笑话来捉弄黎静,忍无可忍的黎静当即握起拳头重重给了他后背一拳,却不料力度太大,声音不但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而且老师也转过头来看着黎静。那一瞬间,黎静的脸红得滚烫,大抵江尘涵就是在那一瞬间认识了这个女孩吧。之后的有一次,江尘涵在和同班的一女生开玩笑打闹时,不知怎的,他突然将那女生推到了墙角,锋利的眼神透露着他心底的怒气。黎静询问别人后才知道原来是那女生骂了他妈妈,但她不知道江尘涵的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那时的黎静第一感触就是平常那么阳光的的一个男孩,然而心里却有一块谁也不能的禁区。
步入了五年级,他们进入了新的学校,然而却没有幸运地分到同一个班,不过还好,他们仅仅隔了两面墙,隔壁班的位置让他们偶尔还能见到,也积攒了一些接触了解的机会。她时常能够在走廊看到他转头微笑的身影,能够在教室里听到他说话畅谈的声音。但是有关于他的许多事,她也是后来才仔细晓得。奔着追逐优秀伙伴的念头,黎静的成绩在五年级慢慢有了起色。其中,因为五六年级都是同一位数学老师的缘故,即使其他科成绩排不上前列,但数学却一直是班上的前几名。
六年级的毕业季,对于黎静来说是一个孤寂而无谓离别期。她最好的朋友将要转学到另一个小镇上的学校去读初中,甚至向她提议让她也去。黎静自知父母没有人脉,不可能满足转学这种要求,于是委婉拒绝了她。让她没想到的是新学期开学的那天名册上的许多人都消失了,升学考试成绩上了特定分数线的那些人都转学了,除了黎静。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年级的第一。这一次,江尘涵还是在她的隔壁班,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或许是出于不甘,黎静在初一开学的考试中用满分的数学成绩强有力地证明了即使在小一点的学校她也能学得很好。与此同时,她成了全年级同学眼中的好学生,成了班上的学习委员,也让江尘涵再次注意到了她。他们之间的追逐从这时起按下了开始键。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黎静开始留意到她对这个男孩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她自以为这是一种崇拜,然而就是这种自以为,让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扮演着追逐者的角色。
不在同一班级的他们很少有接触的机会,好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闺蜜也在他所在的班级,且关系还不错,因此,这个闺蜜成了她获取他的情报的唯一通道。平常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黎静总会不经意的询问有关他的动态,但她还不能表现太过热情,不能让闺蜜们起疑心。初中三年,黎静和他也只接触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填奖学金表格的时候,那时年级主任是江尘涵的班主任,于是那张表格就先落入他们班里。那天早晨第三节课课间时,黎静同往常一样在桌上做着老师布置的作业,突然门口露出了一张亲切温暖的笑脸。只见他用手冲黎静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或许是怕突兀的打扰到她,他故意很小声。那一刻,黎静的心是慌的,但她必须假装镇定,走到她面前,她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纸张。第二次是星期天的下午,黎静同村里同伴们早早地来到了学校,因为听闺蜜说她们经常在星期天下午偷偷在教室看鬼片,原因是那个时间段老师还没来学校。于是黎静决定冒次险,没准还能遇见他呢。就这样,黎静悄悄来到了闺蜜教室,伴随着其他人尖锐的叫声,她生怕引来老师,这时,一个人来到了门外,门推开了,教室里的人屏息以待,原来是他。他脸上洋溢着坏笑,轻轻来到自己桌位上,好巧不巧,他的位子就在黎静旁边。黎静想给他让座,他小声说了一句“没事,你继续坐吧!”然后放下书包,匆匆的走出了教室。
后来有一次,黎静从隔壁班闺蜜口中得知黎静班里那个拒绝了一男生表白的女生对在闺蜜班里的同村女生说她喜欢江尘涵。就在那晚,黎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同伴们放学回家时误入了一片竹林,伴着薄雾,她们迷失了方向。这时,江尘涵从竹丛后走了出来,他说他家就在前面,让她们去他家休息一阵。后来,梦醒了,黎静知道这个秘密或许将永远被封存了,她只敢在日记本上记下这个梦的全部内容。
这是黎静对江尘涵的追逐,总在期许,却又总在克制。而江尘涵对黎静的追逐,却体现在成绩上。自从听说了黎静考了数学满分的壮迹之后,她便一直想超越她,于是有一次,当数学老师公布了那次考试的数学最高分后,大家原以为是黎静,却没想到念出的名字竟然是江尘涵。中考的日子悄悄而过,黎静在离校那天听着广播里播放着的“心如玄铁”不慌不忙地走向了校门,回眸一望,期望的那个身影并没有出现。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江尘涵的哥哥和她哥哥曾是同班的同学,这让他们之间还有些许联系。
那年的中考数学有些难,有几道题黎静都没有做出来,填报志愿的时候黎静已经猜到了成绩,加之那一年取消了三好生加分的政策,想要去高校显然是不可能了,抱着一试的心态,在第一志愿那一栏黎静还是填了一个看着比较有眼缘的校名,而第二栏保险地填了之前老师建议的中等一点的学校。结果如她所料,录到了第二志愿,只是她没想到即使是第三次相遇,命运还是没有眷顾她,她还是没有和他分到同一班。
进入一个更大的学校,黎静和他接触的机会更少了,甚至是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仿佛是在更大的范围里优秀的人更多了,黎静心中的那种归属感消失了,感觉自己并没有受到重视的她开始渐渐失去努力的反向。受此影响的不光是她的学习成绩,还有她的自信心。她不再那么爱笑了,或许是被生活磨去了光芒,她不再勉强挣扎了,因为她试过很多次了,她无法改变那接二连三的不幸,她所希望的愿望最终都没有实现。所幸,对于那一昏暗时期的黎静来说,对他的仰望还是会调节她低落的心境。纵使那个时期江尘涵的成绩也并不拔尖,但他是自信的,他的乐观总能感染每一个人。每一次黎静看到他的笑容,仿佛生活又出现了光。
在高三结束那年,黎静偷偷做了一个决定,如果她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的话,她就向他告白,于是在其他人都在告白拥抱的时候,黎静专心致志地做着复习,争取实现愿望的最大可能性。
那是考试前在教室上课的最后一个晚上,黎静心底似乎有些惆怅,但又不是那么深。趁着下课,黎静走出教室,站在走廊望着走廊那头,那间有某个人的教室。而此时,江尘涵他们班正在进行着最后的道别仪式。只见他们一个个满面油光地跑向洗手台,原来他们在吃蛋糕,而奶油染得满脸都是。下一刻她在众多身影中看到了那个人,而他也注意到了她,出乎意料的是他掠过同伴的欢笑精准地朝黎静做了一个吓她的动作,随后走向洗手台,那一刻,黎静的心静止了几秒,随后缓缓荡出波纹。
对黎静来说这或许就是这高中三年最精彩的瞬间了,好似之前的所有在这一刻都有了等价的意义。
准备考试的期间,黎静试图透过窗户搜索江尘涵在后黑板梦想大学表上所选的大学名字,但她还是太怯懦了,之前正常上课时她都没有勇气踏足他们教室门,直到这一刻封闭教室了,她才明白她再没有机会看清那几个字了。
考试的那天,她多期望她能遇到江尘涵,哪怕在临近考场,她疯狂寻找他的身影,却始终没看到过。她只有把期望寄托于那三个月之后的开学季。考完所有科目,黎静知道这次悬了,然而她也知道她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高考的残酷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了解的,和平常练习大相径庭的题目形式,瞬间击败了一大批考生的自信心。只是她没想到,这其中的一个溃败者会是他!
到了填志愿的日子,黎静去了学校,但她没有遇到江尘涵,也不知道是他根本没来,还是来了没遇到。黎静只能感叹到高考前夕的那个搞怪脸竟变成了最后一面!
此去经年,一切终变成了回忆。
来到大学的黎静,面对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环境,却没有了向上的动力。原以为的大学生活没有想象中的精彩,反而是反复多变的疫情把她的心困在了原地。那夜作出的期许终究没有如愿,反而变成了遗憾。她时常会怀念从前晚饭时间偷偷经过江尘涵的教室一瞥他的身影的那样的时光。原来大学才是真正孤独的一段历程,来自各地的人很难有聊的话题,若是没有一段很可靠的友情或爱情,很少有人能在这样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求学生活中找到坐标。而刚上大学的黎静,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她发现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不真诚,尤其在大学里,有人为了获得奖状不守道义;有人为获佳绩不断用信息软件刷时长,作弊获答……而黎静也知道,若是自己内心足够坚定,就能忽略这不堪的一切,只是现在她找不到那股动力了。她不愿努力了,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的,再说那样被动地去执行有什么意思!
黎静决定了,她需要一个时机,去见证那个奇迹究竟是出现还是消失。若下一年新生入学没有看到江尘涵,她就要寻找新的激励点,不能再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说好只等那个人最后一次的,决不会再对自己失约。
星星拼命跻身于月亮驻足的夜空,可它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也只能是逼近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