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7第四章 我的邻居冯老根儿

四、我的邻居冯老根儿

尽管我的小学被刘老师迫害造成终身不会唱歌;被刘老师当众贬损长得又蠢又难看;被庞大眼珠子截道吓的不敢走路;被同桌王东笑话我穿了一条带着三角口子的裤子;借了邻居家的筐去学校扫雪,被同学偷拿走,担心挨打不敢要钱买新筐还给邻居,就抵赖,说已经还回去了,被邻居一顿臭骂;跟随我爸妈去地里起土豆,从满载土豆麻袋的四轮子上摔下来,在我妈的嘲笑声中爬起来,我爸开着车不等我,我在四轮子后面一路追到家里,继续卸土豆;和王春梅去小姑家偷沙果,被小姑父放出来的饿狗追得屁滚尿流;因为帮助班上最小的女同学脱棉靴烤脚,用力过猛,撞上了班里的火炉,把一件新衣服烤糊,被我妈赏赐了一顿结实的大笤帚。。。。。。但我的小学时光也还是有一些快乐的事情的,比如我记忆力特别好、写字也快,经常可以在课间或者是在老师讲课时把别的科目的作业写完;把自己打扮成老师,拿一个棍子当教鞭,让小三和弟弟坐好,给他们讲课;我经常去找我的同学李晶宇玩,趁她爸不在家时,翻几本柜子里摆满了的看不懂的古龙和金庸;我也非常喜欢去我家前院儿邻居冯老根儿家跟她作伴儿,睡着她家的凉炕,我还非常喜欢去我家后院儿周大奶的家,一到冬天都是我主动跳到土豆窖里帮她捡土豆出来,我乐此不疲,他们家干净漂亮,尤其是周大奶送给我的一副红色白边儿的手套和那个花花绿绿的文具盒,让我喜欢了很久。我还喜欢和同学孙凤萍在一起玩,打口袋、跳皮筋、跳绳、打出溜滑,嘎拉哈。。。。。。印象最深的还是冯老根儿

冯老根儿,我家前院邻居家的最小的女儿,比我大三岁,瓜子脸,大眼睛,羊毛卷发,皮肤黝黑,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她爸爸尽管也是皮肤黝黑,但长相帅气高大,会打扮,能说会道,吹牛是家常便饭,她妈脾气暴躁耿直,绝不服输。我在很小的时候,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冯老根儿和王春梅在我家的园子里面吵架,王春梅吵不过冯老根儿了,突然大喊一声:你爸搞破鞋!本来占了上风的冯老根儿哇一下就哭了,跑回自己的家。她妈妈问:到底怎么了?她打你了?没有!冯老根儿没好气的回答她妈,“那她到底怎么你了?骂你了?。”骂的什么啊?冯老根儿一边委屈的哭一边说:你去问她吧,继续哭。这件事之后作为小孩子的我也知道了冯老根儿的爸搞破鞋。

等我上了小学之后,就很少见到他爸的踪影,她爸在其他省市和不同的女人辗转生活在一起,对家里不管不问,每年冬天临近过年的时候她妈妈都会出一趟远门儿,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去找她爸,由于他哥结婚分家另过,姐姐远嫁,经常留下了上小学的她一个人在家,每到这时她就会过来叫我跟她做伴,我一定会去的,尽管她家的炕特别凉,冰到腿抽筋儿,但我依然喜欢去她家住,因为和她在一起我们俩很开心,可以看着他们家的彩色电视机(我家也有,我妈不让看,说耽误干活),还可以教我打扑克,最主要的是在他们家我听不到我妈破口大骂的声音,我也躲开了笤帚袭击。

但是在他们家也有让我很害怕的一件事,那就是冯老根儿特别喜欢养猫,他们家常年养着一只深灰色的猫,这只猫跟她的感情很好,就像她的孩子一样经常把捕获的战利品展现在她面前,有一天早晨我睁眼起来,哇一下叫喊出来,吓得我半死,穿着薄薄的睡裙一下子跳到地下,原来炕上摆了一排死老鼠,有十多个,被咬得血淋淋,自此之后我对于猫就有一种特别的恐惧,看见老鼠就恶心至极吃不下饭,以至于多年以后我来到广东工作,一次下属单位招待我们,特意做了迎接贵客的代表菜—熏老鼠,我看了一眼那几个一斤多重的褪了毛的烟熏火燎的胖老鼠,胃里翻江倒海,跑到洗手间狂吐,再也不敢返回餐桌,连续两天见到饭菜都想吐。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也不知冯老根儿的妈连续多少年十冬腊月坐上寻找她父亲的火车,她父亲终究还是没有回家,只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提着一个漂亮的皮箱回来了冯老根儿的妈喜出望外,以为这个男人已经改过自新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大年初三她爸说有大的业务要谈,必须要走,她妈自然心知肚明,大年初三有什么业务可谈?心直口快的随即说出:你是不是带着小媳妇儿去串新门啊?我不让你走!后来冯老根儿的爸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漂亮的大皮箱,也找不到自己那几身很高档的行头,急得团团转,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找。他们家的房子很小。所有的角落都找遍了也没有,到了晚上,争吵了一天的全家人还没吃饭,懂事的冯老根儿人准备做饭,一掀开锅发现爸爸的漂亮的行李箱在大锅里面,他爸爸也看见了,于是提着行李箱一溜烟跑了,她妈妈在后面追:你个挨千刀的,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出门就让火车撞死。。。。。。紧接着就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记忆中,那些年,经常有人来冯老根儿家讨债,说是她爸骗了人家钱,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到秋天就来她家讨债,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她们家一间半房,一铺小炕,当时我是个孩子,我都佩服她妈的勇气。

她爸是供销社的工人,由于常年不上班儿,单位提出辞退他,此时她哥冯长青已经18岁,她妈就去跟单位领导求情让他的儿子替班,儿子顺利替班,有了铁饭碗的冯长青尽管其貌不扬,皮肤黝黑,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闷葫芦,做媒的人也接踵而至,后来娶了一个皮肤白皙身材丰满的漂亮媳妇叫小红,分家另过生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儿子。话说这个闷葫芦没上班几年供销社就解体下岗了,随即而来的是困苦生活的考验,有一天他在家里闲来无事拍墙上的苍蝇,也思考着怎么去赚点儿钱,墙上贴了一个过年时候的福字儿,上面盯着一个苍蝇,他用苍蝇拍使劲一打,苍蝇打死了落在地上,但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个白色的纸条,打开一看:近来一切都好吗?近来你过得开心吗?想我了吗?我好想你,亲你!就这几句话看得冯长青血脉喷张,待他老婆回来之后审问,小红不但没有狡辩,还亲口承认了和冯长青表姐夫之间的苟且之事,表姐夫从小生长在富裕之家,不学无术,人品轻贱、懒惰耍嘴皮子,风流之事不间断,穷困的冯长青自然舍不得放弃肤白貌美的媳妇儿小红,于是苦苦劝说的同时开始了自己赶集赚钱之路,但无奈小红和表姐夫屡次被抓甚至更有捉奸在床之事,冯长青深觉窝囊,在一次捉奸在床之后的第二天,拿起农药瓶子喝了一大口。那是一个星期六,他妈去到儿子家看孙子,也顺便看看儿子心情好不好,结果孙子和媳妇都不在家,儿子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炕上,屋子里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长青,长青”地叫喊了几声,儿子不回应,贴在脸上一闻,好大的农药味儿,于是乎赶紧喊来周围的邻居把儿子送到医院洗胃抢救,捡回一条命。大家以为经过这一折腾小红一定会改过自新,可是后面的若干年小镇上的人经常能看见小红和表姐夫在一起,也经常能听到冯长青和小红争吵打骂的声音,直到表姐夫一家搬到外地,这种消息才渐渐消散了。

冯长青的儿子也长大了,由于学习不好,初中毕业游手好闲,跟镇上的几个同学瞎混,偷了农民的羊去卖钱,给派出所抓去了,小红拿出所有的积蓄来救儿子,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几个月后儿子终于从看守所走出来,外出打工。她妈就是那个命了,二婚嫁得老头也在贫病交加中死去了,留下她一个租住在儿子隔壁的一个泥房子里,白天儿子媳妇赶集,她去儿子家做家务,帮儿子整理货物、晾晒玉米、粉条等,做好饭菜等儿子媳妇回来吃,然后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泥房子,简单做一口吃的,儿子媳妇从不叫她一起吃,她也不敢吃儿子家的饭,几年后的一天,被邻居寻着臭味发现死在家中多日,终年58岁。

冯老根儿的大姐冯晓丽同样皮肤黝黑,圆圆滚滚,18岁去城里当保姆补贴家用,由于干活还算实诚,雇主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从浙江农村来到齐齐哈尔沙发厂做工的工人小莫,比他大8岁,小莫皮肤白,卷头发、身材肥胖,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人品憨厚,2人结婚之后在齐齐哈尔租住了一个当时很高级的楼房,生了一个漂亮聪明又可爱的女儿飞飞,但无论小莫对冯晓丽有多好,冯晓丽始终认为自己是出于家庭的穷困无奈而早早嫁人,自己根本不喜欢憨憨的小莫,她喜欢的是玲珑的男人,况且小莫比他大了整整8岁,20岁出头的她觉得小莫根本配不上她,于是红杏出墙,跟小莫来自同一个村里的沙发厂的老乡好上了,这个老乡家境稍好,聪明伶俐,短小精悍,打工没几年就积攒了第一桶金,自己开了沙发厂,不久就去了上海办厂。冯晓丽挣扎着跟小莫离了婚,孩子也没要,就跟着沙发厂厂长来到了上海,又生下一个男孩,小莫带着飞飞回到浙江农村老家种菜为生,担心女儿委屈,立志不再娶。冯晓丽也没有逃脱宿命论,也走了一遍他妈妈曾经走过的路,意料之中沙发厂厂长看着冯晓丽黝黑的皮肤和越发像游泳圈一样的肚皮,心生厌倦,彩旗飘飘,终于有一天堂而皇之的带着漂亮的女秘书回到家中,冯晓丽忍无可忍离开了那个家,扔下了儿子,去了杭州打工,期间又频繁的想起自己的女儿,经常去看女儿,小莫此时还是一个人,于是2人在女儿的撮合下又团聚了。女儿很争气考上了大学,结婚生子,这个家庭终于露出了幸福的模样,冯晓丽在杭州开了一个家政服务公司,闲暇时去看外孙,小莫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做着可口的饭菜,经营着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家。

相对于大姐,冯老根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至少她的青少年时代是苦难的,经常一个人在家,没有学费,买不起新衣服,有时一年都买不起一斤肉,根本不炒菜只用水煮,她的性格像极了她妈,坚定倔强,她学习很好,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考上了高中,但是考上高中那年正是大姐冯晓丽跟沙发厂厂长奔赴上海,冯晓丽内心的虚荣心使然,根本就不敢像后来的老公提起自己家的穷困,也更不敢伸手要钱,她的零花钱拼命地用来买衣服打扮,以求配得上厂长夫人这4个字,所以无力资助,冯老根儿无奈没有去上学,其时她的几个姨妈和叔叔都过得阴实,但无一人资助,都像躲避瘟神一样,不和他们家来往。于是她跟母亲一起赶集卖小百货,天寒地冻的东北的冬天,每天早晨三四点钟起来把一包200斤的提包,装到拉货的小车上,跟着众多赶集的下岗工人和妇女奔赴在各个乡镇之间,穿着笨重的棉衣棉鞋,狗皮帽子边上泛起了一层霜花,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五年,期间她妈妈嫁了个农村的穷老头,她一度在婶婶家借宿。

后来冯老根儿得知王春梅在县里承包了一节柜台,于是她找到王春梅,也用赶集积攒下来的钱承包了一节柜台,同时王春梅的表弟刘建生(三舅的儿子)在县里当司机学徒,学开车,刘建生家境富裕,长相高大帅气,比冯老根儿大了三岁, 2人一拍即合谈起了恋爱,一个泥泞的雨天,刘建生带着冯老根儿回家见父母,意料之中的,冯老根儿看到的是一张拉得老长的毫无表情的准婆婆的脸,和头也没抬眼也没睁的未来爷爷公(刘大脑袋),尴尬地吃过一餐饭,三舅没好气地说:赶快把人家送回去吧,天都黑了!于是刘建生把冯老根儿送回婶婶家,他们刚走出家门,刘大脑袋走就开始在屋里背着双手踱着步骂道:这种货色也往家里领,爹跑了,妈癫了,嫂子不正经,我们家可不要!后来听说冯老根儿为这事儿嚎啕大哭。

好在命运没有一直捉弄一个勤劳认真和倔强的人,冯老根儿几经挣扎找到了现在的老公,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二人去到大庆经营小生意,这个男人没有大出息,但是不赌不嫖,让他省心,关爱老婆,爱护孩子,话语不多,人很勤快。但是没有上大学的遗憾情绪,在冯老根儿的心中经常升腾起来,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来到了南方工作,冯老根儿和王春梅偶尔联系,感叹:你比我坚强,你赶集卖货赚钱供自己上学,我赶集了,但后来没上学,哎!或许是因为这个遗憾,她特别重视孩子教育,倾其所有把儿子带到城市上学,让他上重点中学,儿子非常争气,以高分考上了西北工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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