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回忆录

什么时候来寺院？我也忘了，很久远了吧，那时大概是六七岁的样子，老方丈把我从路边捡回来，在寺院一待就是七十年，每天扫地，砍柴，看经书，禅坐。“落叶是我的红尘。”我觉得是这样。

“嗯，又是秋天啊！”我躺在坐在大青石上，看着一片叶子徐徐落下。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

刚来的时候，庙里有上百位僧人，每天香火不断。我经历了三年的流浪乞讨生活，来到寺庙我觉得真的是进了天堂。每天有粥喝，有馒头吃，还有后山的春笋，香客带来的豆腐。好日子过了五年，慢慢地香客越来越少，僧人一个个离去，据说是还俗，看老方丈的皱纹越来越深了，深深地沟壑。“小石头，多识字，多读经，早点明白。”我不懂老和尚的话，我听话，老和尚说什么，我做什么。

“从今往后，庙里的卫生都交给你了，扫明白了，做你想做的。”

“扫多久？”

“水到渠成。”

第二天老和尚死了。其他僧人被强制三天内还俗，新时代了，一切都要改变。僧人们为老和尚诵经，火化。烧出了一些舍利。僧人们悄悄地把舍利藏起来。我偷出来一颗，一直珍藏，一辈子。那里有老和尚的温暖，我把他说的话存放在舍利里，不忘。然后忘掉一切，准备新的生活。

其他人都走了。留下三个人管寺庙。一个老火头，坡脚，留下来。一个藏经阁老僧，太老，无用。一个无家的孤儿，寺庙暂安。一大块地，一大片寺庙，就此只剩下三个人。

火头照常种菜，做饭。老火头不爱说话，几乎不说话，整日念阿弥陀佛。最喜欢躺在那个大石块上发呆，看着对面的竹林。火头从不禅坐，就躺着。一脸的苦相，每餐都很用心。我好奇问老火头的过去，火头摇头，揉揉我的头，双手枕着头，又发呆去了。

我会背心经和金刚经，两年的时间学会的。不会写，好些字不认识，学了几年的字，加上翻字典，能够自己看经书了。老和尚说读经有福德，可以回向给我在意的人。

我在意谁？我的母亲，苦难的母亲。我在意老和尚，现在多了老火头。藏金阁老僧，一直在入定，可能是闭关，很少接触。老和尚说让我也回向给众生。众生是什么？人？蚂蚁？鱼？蚊子？我数不过来，我的心也把捉不住，不知道如何回向。老和尚那样说了，我就照着做，我心里一直在琢磨，众生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几十年吧。

我的主要任务是打扫和捡柴，长大了点又砍柴劈柴。我记着老和尚的话，一直没有忘记。得了空闲就打坐，酸痛了就活动筋骨，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时，我以为会这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