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

       口中右下面的那颗智齿烂了好久了，最近是每天除了早晚刷牙时出血，今天坐在那儿没事，就感觉到口里咸咸的，去到洗手间，果然是那颗智齿旁边又在出血，看来不把它拔除是不行了。龙尚是最不愿意去看医生的，不是怕痛，更多的是怕麻烦，不愿意面对，三年前去牙科诊所，医生就要求拔了那颗牙，那时它还只是牙面上有点红褐色，因为它独自向后倒了，造成旁边的第二颗牙在里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位，容易藏污纳垢造成第二颗的损坏，所以医生建议尽快拔了智齿。两个月前，那颗智齿已经烂空了，中间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吃东西时总是被落入里面的硬物压得疼痛，于是周天去医院再看，医生建议马上拔了，但疫情期间，要先做核酸检测确认没有携带冠状病毒，做核酸要第二天才出结果，星期一要请假，真是麻烦，那次拔牙又未果。

        这次下了决心要拔了它，所以周六一早来到医院，在门诊门口登记了健康码，量了体温，然后问最近是否去过湖北等地才放行进去，疫情管控还是这么严，看来还是要先做核酸检测才能拔牙了。唉！做就做吧，拔了它一了百了，免得又是出血又是痛的。到了牙科，放上病历在接诊台排队，同时再用水银温度计量了体温，轮到进入医生诊室已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是一个身材还不错的女医生，隔着口罩能感到她的年纪不大，还好是拔牙问题，应该不需要老到的经验。“女医生或许动作会轻柔些吧？”龙尚心里这样想。

       “什么问题？”

       “右下面智齿烂了。”

        张开嘴巴检查后，结论毫无悬念——必需拔了。行吧，拔了。先做核酸检测，行吧，先做检测。拿了结果后天早上吃了早餐来，明天不可以拔吗？明天下午四点才有结果，拔牙最好在上午，行吧，后天请假来。

        周一一早起床，平日里的面条鸡蛋面包早餐被几盘菜替代了，饭也盛上了。“我又不是赴刑场，你这又是鱼又是肉的，唱哪一曲？”

        “呸呸呸，乌鸦嘴不灵，拔了牙两三天只能喝稀粥，你乘拔牙前多吃点吧。”

        “一大早，哪吃得下这些东西？”龙尚不耐烦地说。

        “吃不下也尽量吃些，昨晚又痛了一晚上，再吃两天粥有得你受的。吃完把碗放水槽里泡着，我上班去了。”老婆脱下围兜，换了鞋出去。龙尚是从关门声意识到老婆出去的，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在桌上的饭菜上，不知如何下筷子。这时电话响了，是千里之外的老妈子打来的，还没接听他就后悔昨晚不该给在家里当牙医的妹妹打电话咨询拔牙的事，啰嗦半天要他回去亲自给他拔，拔一颗牙而已，也不嫌麻烦。肯定是多嘴的妹妹告诉老妈子了，又得听半天啰嗦，烦！

        到了医院，又是一个轮回从门口到诊室，核酸检测没问题（整个省都没病例了，能有问题得多幸运？），先拍片看下牙齿状况。

       “牙根离下颌神经管很近呀！”

       “近有什么问题？”

       “太近容易伤到下颌神经。”

       “然后呢？”

       “会导致面瘫。”

       “面，面瘫？”这可是不能接受，神经损坏可是没法恢复的，龙尚可不想歪嘴斜眼的。

       “有点近，我去叫主治医生来看下。”说着她就出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盯着那电脑显示器上的黑白图片，牙齿的形状还能分辨，只是神经管在哪儿，着实看不出来。很快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男医生跟着她进来了，看了一眼。“没多大问题，应该可以。”

        “应该可以？也就是说那还是有风险？”龙尚带着疑问的口气重复他的话。

        “做手术都会有风险，拔牙也是小手术。”那男医生笑着出去了。

        “那你还拔不拔？”女医生问道。

        “拔吧！”那百万分之一的风险应该不会落在我身上，就像500万的彩票头奖不会落在我身上一样，龙尚心里如是想，口里就如是答了。

        ......

        果然是不中彩票的命，二十分钟搞定，可以活着走出医院，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午麻药过身了，那个少了牙的空槽逐渐有了感觉，越来越强烈的痛疼和一晚上没睡好而越来越强烈的疲乏进行着拉锯战，这个时候真想有一个人来烦下他转移注意力，可是老婆在上班，妹妹或许正在给别人拔牙，老妈子或许正在给出工去的老爸准备午饭......，在朦朦胧胧的困意中最终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老婆把一碗白粥端到床前。“放桌上吧，你还真当我是病人了。”

        吐了一口血水，洗了把脸，顿时恢复了青春的活力，坐到桌边，看着老婆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他早上剩下的鱼肉。“我刚才梦到我那颗牙齿又长回来了。”

        “有些东西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好好珍惜那些还健在的牙齿才对得起你那颗英年早逝的板牙。”

        龙尚一口血水笑喷在面前的白粥上，痴呆了一会儿，第一次感觉老婆是如此的幽默，幽默得他的眼泪都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