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被拐少女的福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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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拐卖妇女儿童的行为违背天理,理应受到全社会的谴责与法律的制裁!

01.人世间的所有邪恶,均应被诅咒;而所有的苦难者,则应值得同情和帮助。

在安徽省中南部的古城,有个风景秀美的村庄。村中房屋依山傍水,前有池塘、稻田与河流,后有山崖石壁、竹林和茂密的山林。因为是大村,人多,房多,其情其景颇有气势!

时值1986年,村里住着一户姓胡的人家。男主人因为去年不幸车祸身亡,所以家里现在只有妻子胡婶和四个孩子:胡玉虎、胡艳玲、胡亚玲胡歌。胡婶身体不太好,已有多年不能下地做活了;好在儿子胡玉虎已经成年,女儿胡艳玲也已经十五六岁了,他们两人早已双双辍学,一直在家打理着农活和家务;而老三老四年龄尚小,目前正在上着小学。

在物质贫乏的年代里,村里的乡亲们极其善良,互帮互助的风气更是源远流长。如今面对胡家人的生活艰难,大家总是积极地予以帮衬和照顾;尽管如此,他们一家人也才能勉强维持着温饱的生活。

5月中旬,白天已相当燥热,但早晚还有些许寒意。一天深夜,睡梦中的胡婶忽然被一种异样地声音惊醒。房子隔壁的牛棚里,牛似乎有些不老实,或发出不安分地唵唵叫声,或不停地走来走去;细听,还有草堆稻草的呲呲响声……

胡婶心疑有人偷牛,要知耕牛可是农村人的宝贝。她急急披衣下床,叫醒了儿子胡玉虎。两人拿上钢叉、木棍和手电,开门直奔牛棚。

因为人声和亮光,就见牛棚边上的草堆里迅速蹦出了一人,把母子二人骇了一大跳。胡玉虎大吼:“什么人?”

对方噗通一声跪下,哭说:“救救我!”

手电的光亮中,出现了一位瘦弱的小姑娘。她浑身上下哆哆嗦嗦,且破旧的衣服上、凌乱的头发上都粘有不少的枯黄稻草……

胡婶见状连忙扶起对方,语气缓和地问:“听姑娘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你有什么难处且进屋里说话,外面太冷。”

一行人进屋,胡玉虎拉开灯火,胡婶又找来一件外套与姑娘披上。或许动静有些大,胡艳玲也已醒来;她匆匆穿好衣服,还给姑娘递上了一杯热水。

姑娘感动得连声道谢:“谢谢,您们一家都是好心人!”

接下来,姑娘开始了细细诉说:“我叫孙幺妹,贵州人,今年十七岁。我家住在大山深处,因为家里太穷,所以从小没有读过什么书;又因家里弟弟妹妹多,所以我从记事起便是照顾他们,或是帮忙家里做事。去年底,有几位妇女到我们那里做生意;她们数说外面世界的好,并说自己生意忙,非常需要几个精明的帮手;若是有人愿意跟随,她们会给不错的酬劳……村里很多大人听了,动心了,于是央求几位妇女带走自己的孩子;她们开始还故意挑三拣四,说只要长相好的、口齿伶俐的;后来,她们拿了一些钱给了我们父母,说是预付的工钱;接着,就把我和五六位姐妹给带了出来。”许是话多、口渴,但见那位姑娘喝了两口水,之后接着说:“我和那些姐妹从来没有出过大山,外面的世界让我们感到新奇。一路上,那几位妇女开始待我们还算友好,只是相互之间嘀嘀咕咕,说着听不懂的方言。谁知到了这里,我们竟被一一分开……”

说到这里,姑娘是不停哽咽和流泪。她无比气愤地介绍:“其实,那几位妇女根本不是在做什么生意,她们都是人贩子!去年春节前,我就被卖给了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我死也不从,甚至打他、咬他;当然,他也打我,还有他那厉害的老娘也一旁打我。自打进入他的家门,我都随身携带一把剪刀,每到关键时刻,我都以自杀相威胁方才作罢。中间,我曾多次试图逃跑,可他们娘儿俩看得太紧;还有那些村里的人,也帮他们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每次逃跑不成,都是惨遭毒打……”

言毕,姑娘撩起四肢,但见血肉淤青、疤痕累累。同时,她又泣不成声地喃喃轻语:“还有全身的伤……”

姑娘的悲惨经历,她的伤痕,她的眼泪,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胡婶的心儿化了,眼泪流了下来。她心疼道:“好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胡玉虎的眼睛似要冒火,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更有一股气流涨得厉害……他同情眼前的姑娘,更恨那些该死的人贩子!

胡艳玲的心发抖、发紧,脸上似有什么东西在爬。她伸手一摸,竟是眼泪……

看见大家的情形,姑娘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强颜笑道:“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也跟着伤心了。不过今天,我总算逃出来了!”

“对,逃出来了就好!”胡婶兴奋地抹去眼泪,随后抓紧对方的手——既是真心为她高兴,又似怕她再次陷入囹圄。

面对姑娘逃出来的结果,大家有了些许地慰藉。稍后,胡婶安排:“今晚夜深了,我们先说到这里。姑娘跟着我睡,你们两个也各自歇了吧。”

离家数月的孙幺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夜里常会惊醒。然而今晚,她却睡得踏实和安稳。

第二天天没亮,孙幺妹就早早醒起。待大家起床时,便闻见了清香的粥味。胡婶眼见姑娘勤快,模样也还周正;于是心里喜欢,连连夸她懂事。

起床的胡亚玲和胡歌,乍见家里多了一人有些奇怪。他们悄悄问及母亲,胡婶只笑:“你们小孩子不要问得太多,只管叫姐姐便是。”

饭后的孙幺妹,与胡艳玲抢着洗刷锅碗。稍后,她给胡婶跪下称谢,说自己要走了。

胡婶扶起可怜的姑娘,不放心地问:“你知道要去哪吗?

对方摇头。

“那你口袋里有钱吗?”

对方还是摇头。

胡婶似乎为难,但却语气诚恳说道:“姑娘,你既口袋没钱,又没要去的地方;我看不如先在我家住上一些日子,待有了要去的地方、或是想回家,我们到时再给你一些路费。怎样?”

一听这话,孙幺妹重又跪下了。她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是何时修来的缘分,竟能遇见你们一家子的好人!谢谢,谢谢!”

孙幺妹留在了胡家。她白天和胡玉虎、胡艳玲一起下地干活,回家就抢着洗衣做饭。胡家人打心眼里喜欢她,对她也很好;她感觉更不错,清瘦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可好景不长,这种亲如家人的生活很快近于毁灭。

原来,当初花钱买下孙幺妹的人叫赵大牛。他家就住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家里只有孤儿寡母两口人。因他家里太穷、人又丑,所以一直娶不上老婆。

天底下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就算自己的孩子是个丑八怪,然而,作为一位母亲永远都不会予以嫌弃!赵大牛的母亲就是这样,听说花钱就能给儿子买到老婆;于是,她四处托人打听并借下不少钱,才把孙幺妹买了回家。

谁知,那丫头竟死活不从。至今的赵大牛,还是一名老处男——最烦的是,那丫头总想逃走,害得自己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虽说也不想打她,可自己心里憋屈、窝火;想找根绳子把她捆起来,可毕竟是个大活人;想打她又不能下狠手,因为村里人看到会有埋怨,再说打死人也是要抵命的……反正赵大牛花钱买老婆没得到一丝好处,倒是徒增烦恼不少!

现在倒好,一个不留神,买来的孙幺妹却跑了。单单就人跑了,也还清爽;可跑的不仅是人,更是钱哪——关键是那借来的钱,何时才能还清!

人财两空的赵大牛要疯了,他的老娘也要疯了!于是,他们不停地打听,不停地寻找!

02.人在关键时,总要做出一些不同凡响地举动。因为这些举动的后果,可能会影响当事人的一生幸福和生活。

孙幺妹逃走后,赵大牛和他老娘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整个县城,甚至还在向周边的邻县辐射。他们不仅自己寻找,还发动了众多的亲戚朋友参与进来。

十多天后,他们根据一位远房亲戚的消息提供,确定了孙幺妹的现居地址。赵大牛提前一天进行摸底,并远远看见了孙幺妹的身影。第二天,一部手扶拖拉机载着十多位亲戚朋友,浩浩荡荡地来到胡家要人。

胡家所在的村庄是个大村,人口约有三四百人。面对对方的凶狠,胡婶没有胆怯,因她了解事情的原委;因为所有事情的解决,必须合情合理;因为这是在她的地盘,她决不容许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

也许胆怯胡婶的正气凛然,也许更怕大村人的聚集,赵大牛一伙人开始气势汹汹,急想着抢人跑路。胡婶一看势头不好,赶忙大喊一声:“不好啦,快来人啦!”

但听声响之后,人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不多会,便聚集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百人,而且人员还在继续增加……

赵大牛一伙人乖了,呆了,傻了……还是他老娘反应快,赶紧扯着他一同给胡婶跪下,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我们孤儿寡母命苦啊,东拼西凑借了许多钱;好不容易买个媳妇,却又跑到您家里来了;这叫我们怎么活啊,求求你们把她还给我!我们娘儿俩在这里给大家磕头了,求求各位爷爷奶奶、各位大伯大婶……”

发现对方仗势欺人,大家本来准备要给他们一点颜色。可见了母子二人的苦情,边上人一下子没了火气。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于是,大伙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同情小姑娘的,有同情母子俩的,更有恨骂人贩子的!

胡婶见对方可怜,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她望着慌张的缩成一团的孙幺妹,心里更是痛苦得不得了。然而,她只能无奈地说:“人,交给你们可以,但你们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赵大牛母亲满脸堆笑:“您说,您说什么我们都答应!”

胡婶郑重地说:“你们以后可不能打她,一定要好好待她!”

母子二人赶紧应承:“一定不打,一定好好待她!”

一旁的孙幺妹走了出来,对赵大牛母子说:“我且跟你们回去,但你们先退远点,待我和婶子说句话就来。”

赵大牛一伙人听了,乖乖退出一丈多远。

只见孙幺妹扑通一下,跪于胡婶面前:“婶子,谢谢您,谢谢您全家!我今生能够遇见您,那是我的福气;您和全家对我的恩情,我恐怕只有来世才能报答了!”

对方说完起身,如箭一般跃进了村口的池塘……

孙幺妹的这一举动,代表了她的性情刚烈,并获得了应有地尊重与同情!从此,她在小村扎下了根,也有了自己的美好爱情生活

一切发生就在一刹那,只见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凝固,转而则是惊呼和呐喊:“快,快救人啊!”

人群躁动了,急速向池塘边涌去。

随着落水声响,胡玉虎、王忠等四五个年轻人眼疾手快,纷纷跳入池塘救人。几人七手八脚拽起孙幺妹,好在抢救及时,她仅是呛了几口水。后大家见她已无大碍,连忙送去胡婶家:忙着换下湿衣服,以免受凉。

因为孙幺妹的寻死,村中人的同情心迅速被点燃。大家纷纷指责赵家一伙人,同时咒骂该死的人贩子!

此时,老太太来了。老太太性情刚烈、仗义直言,在村里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她先去看望了孙幺妹,发现在小姑娘身上颇有自己年轻时的一些影子,于是满脸怜爱道:“可怜的丫头,真傻!”

孙幺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刚看到希望,马上又要生不如死,她真的绝望了!面对慈爱的老太太她没说话,只是报以了感激的眼神。

“丫头,好好养着。以后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以对奶奶说,我给你做主!今天的事也别想太多,奶奶这就给你解决去!”老太太安慰完对方,转身出门了。

老太太找到胡婶,两人悄悄私语片刻。稍后,她又找到儿子王永前,母子二人又是低语……

这时的赵家一伙人,真是左右为难。刚刚差点出了人命,继续要人吧,势必会引起大家的公愤与打骂;若就这样回去,又实在心有不甘和不可能……忽然,就见王永前走了过来,大声说:“赵大牛,你找个说话算数的,再加上你们母子俩;咱们坐下来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在王永前家里,几个商议的人依次坐好。而院里和大门口,还有许多的围观人群。因为大家都想知道,事情的处理结果。

王永前开口先说:“今天的情况,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是肯定不能再回你们老赵家了。赵大牛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人不回去倒也就算了。只是我买她时,可是花了一千二百块钱,这还不算请客吃饭和其他的人情开销;只要你们能把钱给我,这事就算了了。”赵大牛小声嘀咕着。

“没想到,你赵大牛真的很牛,竟然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王永前笑了,从气势上压了对方一筹。

“刚才我娘说过,那是借~的,借的。”对方回答时,结结巴巴。

“赵大牛,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违法的!如果我去公安局报案,你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而且凭你打人和买卖妇女的事情,极有可能去坐牢!”王永前又厉声提醒对方。

赵大牛慌了,就“我,我……”

面对此景,老太太说话了:“王永前,你不能去报案!我刚才听了,他们母子也是可怜;至于花钱买媳妇,那也是没法子。再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还没个难处、错处;依我看,我们给他六百块,就把这事了了怎么样?”

“不行,不行,太少了!”赵大牛一听,差点跳起来。随后,他咬咬牙,瓮声瓮气地表态:“最少得给一千块!”

对方的老娘也嫌钱少。但见老太太把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那就没办法了。要么王永前你去报案,要么你赵大牛把那丫头打死,再把尸首扛回去!”

……

03.农耕年代,勤劳的人们靠天吃饭。他们在灾难与困境面前极具同情心,而相互帮扶就是大家共同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力量。

双方商议的最终结果:八百元了事。

当时的八百元,相当于一位普通工人的两年工资。记得当年,谁家若有几百元的存款即算是有钱人,若有千元以上的那就叫做富有。其时,国内也有极少的“万元户”出现,可整个古城县则是寥寥无几,甚至也是所有人的梦想。

八百元能救人于苦难,能挽救一条生命,能成就一段姻缘……无论如何,也是值得!

事情既然有了结果,老太太安顿赵大牛他们稍坐喝茶。然后,她对围观的人们说:“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那小姑娘实在可怜。可她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说明我们有缘,也就不能不管。烦请大家互相转告一下,每家每户多少帮衬一些钱,到时,我让人如实登记好。如果那姑娘以后把日子过好了,自然不会忘记大家的情义!”

老太太说这话是有底气的。首先,她对乡亲们很了解。因为大家以前的生活或多或少也曾有过困难,而大家都能相互帮衬,所以今天不会例外。其次,她之前和胡婶聊过了,心里更有了定心丸。

原来,老太太先前问过胡婶:“你对那姑娘有什么想法?想不想把人留下来?”

“那姑娘是个好孩子,又是那么让人疼,自然想留!”

“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只是要想留人估计得花些钱,要不对方肯定不会罢休。”

“也是,那赵家人财两空肯定行不通。我手头倒有几个钱,是那可怜的死鬼当年的赔偿金;不过那是给玉虎娶亲的,以及给两个小的读书用的……”

老太太笑骂:“看你笨的,人都既然留下了,玉虎的亲事不就有了着落;再看你,又那么喜欢人家小姑娘。”

胡婶也笑:“那敢情好,就请您老人家做主了,只是钱要尽量少出些才好。”

“晓得晓得,那我走了。”老太太走了几步,忽又回头诡异地笑:“就你那小心思,我懂,也怕人财两空吧?放心,这次人若要走了,钱由我赔你!”

眼见孙幺妹的今天举动,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她认定小姑娘不会走,自己才不会去做那亏本的买卖。

大家开始出钱,王永前自报出五十。老太太笑骂他:“你个小气鬼。我也出二十,你再加三十,我们娘儿俩一起凑个整数!”

见老娘发话,王永前羞愧地笑了:“好好,就依老娘说的。”

一元、两元、五元、十元……王忠负责登记姓名和金额,他四岁多的女儿丫丫也来了。只见丫丫手里拿着几片树叶,也嚷嚷着要交钱;她母亲嫌她调皮捣蛋,伸手要打她;老太太一见赶忙拦住,随手接过几片树叶并赞许:“我来收下,丫丫真乖!”

事后的老太太,一脸认真地对丫丫母亲说:“丫丫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能打呢?虽然她拿的是树叶,可那也是一颗爱心!”

……

生活又有了希望和阳光,孙幺妹感觉轻松而愉悦。虽然父母给了自己生命,养育了自己;但她认定只有这里,才是自己心里的家。

孙幺妹小心地收好了那份出钱名单她心存感恩,她要永远珍存——或传于子孙后代,那是历史的见证和善良;或随自己的身体一起灰飞烟灭,终是最温暖地陪伴!

自孙幺妹重又留在了家中,自老太太点破了自己的想法,胡婶就一直留意儿子与对方的一举一动。两人相处不错,但却丝毫没有儿女私情的迹象。

胡婶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想早日抱孙子。要不然,她到了那个世界,怎么也难向那苦命的丈夫交差。于是,她试问儿子:“若把孙幺妹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她还小,是个孩子呢。”胡玉虎红着脸回答。

“那些你别管!关键是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儿子点头。

胡婶又试问孙幺妹:“你觉得我家玉虎,人咋样?”

“好!”

“那你在我家——,是想做女儿,还是做媳妇呢?”

“您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孙幺妹害羞轻答,然后便飞一般地跑了。

这回,胡婶心里踏实了。按当地风俗,谈婚论嫁须有媒人,于是她向老太太求助。

老太太故意沉着脸:“这回钱没白花吧?你下回再来要钱,可是没有了。”

对方陪着笑脸:“不敢不敢,您老是神仙呢。”

“你个马屁精,这事我答应了。”老太太也笑了。

既然老太太应承下来,事情就有了章法:第一,她找来两位当事人问话,得到了明确答复;第二,结婚日期定在6月18日;第三,因新娘的娘家远在外地,出嫁地点就定在王永前的家,送嫁由王兵去陪;第四,一切从简,但要热闹……

初听这个消息时,王永前心里别扭。他曾亲口将女儿许过胡玉虎,可对方居然驳了他的面子。但事情是由老太太张罗,他自是不敢啰嗦。可老太太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骂道:“你还在想着自己说过的酒话?还在考虑自己的狗屁面子?也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他们老胡家娶媳妇,一是因为缘分,二是替你解围。懂不懂!”

“老娘永远是对的,这回懂了。”王永前羞愧地咧嘴笑了。因为老娘说的是真话,说到自己的心坎上。

老太太也笑:“懂了就好,到时你把事情办得漂亮些,毕竟那姑娘还要从你这个家里出嫁!哎呀,你又白捡一个女儿,又多了一个人叫爹。”

但看母子二人,都笑。

04.九十年代以前的农村婚姻,可以没有结婚证,但不能没有媒人,不能不办酒席。因为有了媒人就是证明,有了酒席就是仪式,所以只有见了媒人并吃了酒席,这样的婚姻才会被大家认可。

时间进入6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此时的村庄和田野郁郁葱葱,万物呈现着生命的张力而变得生机蓬勃。

眼看婚期临近,胡玉虎和孙幺妹有了一次倾心地长谈。

“妹子,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我家里条件不好,你若嫁我怕是要受委屈了。”胡玉虎真心表白。

“玉虎哥,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现在虽然还说不上有多么爱你,但和你在一起心里就踏实;你家条件不好我知道,可我们老家更穷,要不,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情况;只要我俩一起努力,还怕以后的日子过不好?”

对方的话句句实在,胡玉虎心里热乎:“妹子,你能这样想我挺高兴的。可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得和你说明白:一,你既然愿意留下来,那么这里以后也就是你的家。你千万不要拘束,想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都可以随意。二,在这个家里,你是自由的。你想住就住,不想住时随时可以走人;放心吧,届时我们一家人谁都不会拦着你。三,你我结婚的时间,那是大人们的安排;但在今年春节前,我是不会强迫与你同房的。因为既可以让你好好想清楚,又可以调理一下你的身体;看你年龄那么小,身子骨又那么瘦弱……”

孙幺妹听着听着,不禁低声抽泣。忽然,她猛地扑进胡玉虎的怀中,两只小手不停地轻打,且嘴中娇嗔追问:“谁说我小来着?谁说我瘦弱来着?”

……

世人对于事情的处理或繁缛、或简化,方式各有不同。然而,睿智的人常常依据事情的实际情况,就能做出合理地安排和处理。

老太太将胡玉虎的婚礼办得热闹,既经济实惠又程序简单。

首先,新人要有新“行头“,也就是添置全套的新衣和鞋袜等。因为这点是必须的,所以家里提前几日就为两人做了新衣新鞋等;另外买来几尺红布,一部分做新娘的盖头,一部分另作它用。其次,床上要新,洗漱用品要新。老太太送了一床缎子被面作为贺礼,其他人也有送枕套、被单、脸盆、水瓶等,胡婶家里再找些新的东西将就。再者,家里家外要有喜气。这好办,买来红纸就行;请人写上对联剪上喜字,张贴就行……

先前,老太太与胡婶同两位新人早有商议:金银首饰和贵重物件一样不要,其余能免的也尽量免掉。唯有一样那是无论如何也免不掉的,那就是酒席、香烟和糖果。因为这是婚礼的核心与高潮部分,既能堵住大家的嘴(不办或是办得不好,日后会让人说笑的)又能甜巴众人的心。

村里的人们淳朴而善良。若是谁家有什么大事,大家都会义务帮忙;主家仅需提供吃喝就行,且是不需报酬的。

提前一日,杀猪、捕鱼、做豆腐……

婚礼当天,帮忙做事的忙忙碌碌,前来贺喜的络绎不绝……

因为路近,新娘的发轿有些迟。下午四点多,王兵以娘家兄弟的身份背着新娘出了大门,然后缓缓放下;只见王忠老婆递上一双筷子给新娘,示意她不要回头,再将手中的筷子扔于脑后(扔筷子的风俗,是指新娘在家吃饭多年,从今开始去吃夫家的;若以后再回来吃饭,身份便是客人了);之后由专人牵引新娘,向着新郎家的方向走去。

不多会,一行人来至新郎的家门前。但见走来两位老太太每人牵上新娘一只手,将她送进洞房(入洞房的风俗,新郎或背或抱新娘进入洞房;亦可,由多福、多子多孙的女性长者牵入洞房)。

婚后的孙幺妹,俨然成了胡家的女主人。因胡婶身体不太好,便把所有家务交给了她。尽管这个家里穷,尽管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但孙幺妹都不怕!因为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因为这个家里有温暖,因为这个家里还有可以依靠的坚实臂膀!

孙幺妹年龄小,真的不懂婚姻。她对婚姻有着一丝向往,可更多的却是害怕,何况还有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在她意识里,所谓的结婚就是一对男女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同在一个床上睡觉那么简单……

二人新婚头几天,胡玉虎果然遵守了当初的承诺。他曾多个晚上想偷偷出门去睡,但都被精明的胡婶给堵了回来。

如此折腾了几个晚上,胡婶着急上火了。她对儿子只能敲敲“边鼓”,但对媳妇却是开起了“小灶”。懵懵懂懂的孙幺妹听得认真,可听着听着竟是面红耳赤、芳心乱跳……

胡玉虎与孙幺妹不在一起时倒也安稳,若是在一起便会有想象、有冲动。尤其每晚被堵回来,面对孙幺妹时他都难受得要死。因为他心中有团火在烧,身上又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行、在吞噬……

成年的胡玉虎虽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他的真实想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自己健壮的身板压下去,对方瘦弱的身子瞬间就会被压扁,甚至成为一淌烂泥……

听了婆婆的话,也感觉丈夫是位一诺千金的好男人,孙幺妹开始了举动出击。胡玉虎变得不堪一击而彻底投降,当然,结果自然曼妙。第二年春夏之交,他们便有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胡小宝。

婚后的孙幺妹身心愉悦,步履轻盈。她充分尝到了幸福滋味,夫妻恩爱而家人和睦。同时,她也很快学会了当地的方言土话,与村里的老老少少相处融洽。

当时,周围被贩卖来的女孩不在少数,人们常常耳闻谁谁家的媳妇又跑了。对此,胡玉虎倒没太多担心;毕竟,他们夫妻关系不同于其他人;可他关心爱人,怕她想家;于是,他偶尔也会问及孙幺妹:“想家吗,要不我陪你回去看看?”

胡玉虎的多次问话,爱人都是摇头应对。其实,当时的孙幺妹并非完全不想。首先,过去的老家留给自己的都是苦难与伤疼,而现在的婆家确是温暖和幸福。其次,家里经济并不宽裕,若是往来一次又会增加一笔不小的开支。

由于国家政策好,再加上全家人的努力,胡家人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好了。大约2000年前后,胡玉虎陪着爱人回了一趟贵州老家。此时的老家变化不大,孙幺妹是既熟悉又陌生;父亲早已去世多年,年迈的母亲颤颤巍巍;曾经的兄弟姐妹们见她,则更是一脸的茫然……

孙幺妹通过交谈得知:当年一起出门的几位姐妹,她是唯一回来的人!包括后来村里也有不少的姐妹们外出,也多是从此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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