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那场雪

期末考的那天早晨,雪毫无征兆就来了。

雪花片片,下得纷纷扬扬,铺天满地。窗玻璃如同一个实时镜头,播放着雪来的消息。离考试还有点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埋头啃书,无暇顾及窗外的惊喜。雪花兀自无声地盛大着,浪漫而认真。

我按捺不住跑下楼,迎面遇到一同事:“你要去哪儿,外面正下着大雪呢。”“我就是去看雪——”“雪有什么好看的!”她刚冒着雪来,无法理解我的举动。

站在雪中,片片纯白在身遭飘飞,化作铺天盖地的欣喜。风轻轻,雪霏霏,飘向枝头作梅堆。天地间有着安静的欢愉,悄然的诗意。伸出手掌,雪花轻盈地停在指尖,如精灵,瞬间隐去。地上白尘润酥,一踩一个浅浅的脚印。抬头,雪花前仆后继。李白想象:“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黄庭坚赞叹:“风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开顷刻花。”唯这四句贴近我此刻的心了。

刘禹锡诗云:“春来山事好,归去亦逍遥。”作家张晓风说“山事”和“心事”“春事”“花事”一样,是因为爱之深所以述之详。我倒觉得凡是区别于常的、盛大而有仪式的都可称“事”。反正,这一场飘飘洒洒的雪该叫“雪事”了,和花事荼蘼一样,能惊艳时光和人心的。

在雪中可以是欢闹的,追逐嬉笑,滑雪打雪仗。也可以是安静的,我更喜欢在雪中漫步,听雪落的声音,听天地沉静,听风轻摇树枝,听麻雀在屋檐啾唧,心里什么也不用想,就这样走到白头。

下雪的时候,特别向往古人的雪庐听雪,与一二知己一同品茶、听雪、读书,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也向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约会场面,若朋友笑问:“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定会脆生生地笑答:“能饮两杯!”想那张岱,独往湖心亭看雪,该是何等超脱的情怀。我若去了,定做他在亭中遇到的两人之一,是舟子口中说的“更有痴似相公者”的那个。

考试的时候,正好静坐观雪。教室两边的窗户都是白雪飘飘,我看了左边看右边,心中惬然。突然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左边窗外如流萤飞舞,轻盈自在,悠悠荡荡,呈现出宁静的唯美。而右边窗外如飞蛾扑火,倾斜飞坠,迅疾有力,有的撞到窗台,簌簌有声……

再看左边,一派现世安好的不疾不徐;右边,急匆匆乱玉飞坠的兵荒马乱。这实在有趣,同一片天空的雪花居然有两种姿态,我为这个发现而窃喜。细看片刻我就明白了,右边的窗户临北,寒风急促,夹带着雪花也匆忙奔赴;左边的窗外正好被两栋楼之间的廊道挡住了风,使得这区域的雪花能悠然安详,自飘自落。真如人生,所处天地不同,境遇和状态也就如此不同了。

这场冬雪,就这么下在了记忆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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