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风

防疫值守回来,洗澡洗头,从头到脚洗个遍,才觉放心。仿佛外面的空气,都流淌着病毒会粘附身上似的。

24栋一楼住户养的一只鸭子,主人被隔离在东津,鸭子托付二楼邻居老大姐照看。鸭子独居25栋车棚里。

特殊时期防护甚严,每栋楼都被封锁。老大姐每天给鸭子喂食,需要从24栋喊值班人开锁,武装严实提着剁碎的青菜叶,再请值守人员打开25栋门锁。

喂完鸭子回去,要再次喊开锁值守人员,过两道封闭大门,才得以入院回家。加上买菜困难,一周供应两次订购单,老大姐看护鸭子极不方便。

我属于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所识人并不多。虽然鸭子从毛绒绒小球一样被主人带回来,养在纸箱里,小乐子每次上学放学都会蹲下,看看可爱的小鸭。

小鸭渐渐长大,翅膀硬了,纸箱再也装不住它,主人一抱出纸箱给小鸭放风,小鸭就飞出纸箱,在院子里东跑西跑。

跑着跑着就长大了,长大的鸭子,成了小乐子最头痛的事儿,每次上学放学,鸭子都追着小乐子不放。

尤其是夏天,小乐子为了避免露在外面的腿被鸭子啄,路过时跟侦查兵一样,不是乘鸭子不注意飞奔过去,就是拿个小棍吓唬鸭子,小心我的金箍棒。

从小淘气的鸭子才不怕小乐子,它知道小乐子心善手软,根本不可能动它一根鸭毛。除了逗小乐子,别人谁路过它都乖乖的低姿态。

一年又一年,有一天小乐子回来说:“妈妈,鸭子现在老的跑不过我了。我站在它面前让它啄,它啄的跟绕痒痒似的,它都没劲儿了。”

才惊觉小乐子个头窜出一大截,奶声奶气的娃已变成小伙子。不用牵他手上学的日子,很少再注意过鸭子的事情。

听他一说,再路过会多看一眼,小毛绒鸭已老迈,走路都很吃力,多半都是窝着晒晒太阳,或喝口水在主人脚下蹭蹭。

看到小乐子还是会很兴奋,打起精神像喝醉似的,晃到小乐子脚下,啄啄他的裤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叫几声。

小乐子不在为躲它而奔跑,作业少时,也会蹲下来伸出肉乎乎的手摸摸老鸭,老鸭就轻轻的啄啄他的胖手。

学习压力和老去的鸭子,多半都是沉默的。突然有些心酸,这样的温情默契,让我眼前时常浮现青年时鸭子的身影,有时为了让小乐子和它玩,能把小乐子追出很远。

每天上学放学时间,就听到小乐子啊啊啊叫的飞奔,鸭子嘎嘎嘎的追赶,成了院子里闲坐老人们笑料的一道风景。

今日遇到那位照看鸭子的老大姐,问车棚有无贵重物品,若无,我可以帮忙照看鸭子。老大姐高兴的说:“那太好了,没贵重物品,我出门实在太不方便了,家里又买不到青菜喂它。你留个电话给我。”

傍晚,听着杜聪的《远风》,盘腿坐在阳台,喝茶看书。鸭子主人打来电话,叮嘱每天给鸭子换点干净水,给它剁点碎青菜吃,说回来再感谢!

举手之劳,都是邻居,不必客气。其实该感恩的人是我才对,小乐子从小就想养小动物,都被否定,精力有限,养娃都很吃力了。

多亏院子里老人们居多,养鸡养鹅养鸭养鸟的,猫狗更不用说,小乐子也算过了一把与小动物们为伴的快乐童年。

更感谢的是,这些所养只当宠物,而非盘中餐。让小乐子也学会了尊重所有生命,见证这些小生命由小到大,由年轻到衰老的过程,知道无常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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