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票

小惠买了早晨五点的车。许多人都是前一天下午买好票,第二天四点多到汽车站换返程票。

此时天色昏暗,整个大街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发出温暖而橙色的光芒,给人一丝慰藉。凌晨四点,许多窗口亮着灯,卖豆腐的拖着一身疲惫艰难地起床做豆腐,卖碗托儿的早早起来和面蒸碗托,卖早餐的赶早起来做早餐。经过一个卖鸡肉饺子的店,里面传来呲呲呲的油炸鸡肉的声音,同行的小周不禁感叹,他们好辛苦!说,比念书的还辛苦,念不会书将来就要辛苦的。小惠突然忆起一句话,吃不了学习的苦,将来就要吃生活的苦。她深有感触,自己不正是准备吃生活的苦了吗?

沿着清冷的大街一路向前走,却遇不到一辆出租车。中秋夜晚的温度低,浑身凉嗖嗖的,走到红绿灯处,一位环卫工人蹲坐在路边上,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大概是刚刚清扫完街面,街面上洁净如新,没有一丁点垃圾,暗暗感谢环卫工人的辛劳,默默向他致敬后,继续向前走。

终于远远射来两束白亮亮的光,心中顿时有了依靠,不用担心误车。上车后,司机说他跑了一夜,共170公里路程,赚了80元钱,感叹现在钱不好挣,特别是这两年。却非常容易花,一百元也不觉得买了什么便没了,小惠感叹似的应答着。

到车站卖票窗口,已是排了一条长龙。好不容易买好票上车,才惊觉自己来晚了。车厢已坐满三分之二,只好一排一排沿着走廊找下去,终于在后门处找到位置坐下。车到点就发动了,有人因迟了2分钟而无缘同乘一辆车,只好等下一趟。

一路上平稳行驶,到下一个站点又有两人上车。车里塞的满满当当。继续向前行驶,困倦顿时袭来,于是她闭了眼休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再次睁开眼睛已到服务区。去超市打了开水上来,车主开始打电话。大意是票多卖出去了,现在有人还没座位。于是开始查票,看有没有买成下一趟车的票。大家各自将票拿出来让检查,一轮查下来没有问题。司机于是再次给车站打电话,票都对的,电话那头说4号是不是在车上,于是司机再次询问整个车厢,谁是四号,四号票可能是多出来的人。前排一个女的说,她的票是4号,司机赶快跑上去查勘。边走边嘟囔,如果查不出多余一人,车就走不成。小惠开始焦躁不安,她要赶高铁。再耽搁一会儿肯定要误了。

于是不得已再次排查一遍车票。这次以号码为主,目的是车站自己编的车票号有没有重复。排查到最后一排。司机突然大声训斥似的喊起来,怎么没买票?没买票为什么不早点说,刚刚查了两次怎么能装得住?旁边一位乘客耐不住了,头头侧到后面,一脸愤怒地骂道:“傻x,还不下去?”

众人都议论起来,居然有逃票的?是不是以往在车没满时一直逃票,反正没人查,一路悄悄地就下去了。司机这时候正在火头上,冲着那人命令:你起来让他坐!他买了票一直站着,万一交警上车查,麻烦就大了。他兀自一人唠唠叨叨地说,众人窃窃私语,耽误了这么久装着不说,怎么还不下去。

此时,那人依然坐着不动,一脸无辜地看着司机。说他没听明白司机讲了什么。黝黑瘦削的脸上露出讨好似的笑容,皱纹堆叠在颧骨处,一排又长又尖利的牙齿露出来。司机说,没票怎么办,那人很利索地说,买了哇。那人大概付了款,司机对站着的人说,你下来跟他们挤一挤,到下一站就有座了。于是司机从走廊里上到座位上,刚要发动引擎,又骂骂咧咧地抱怨道,大爷,107,你给100元我还得贴。于是又走下最后一排,等他付了款,车子才开始发动,一路轰隆隆向目的地驶去。车厢又恢复寂静。

终于到杨村站点了,前排两个买个杨村站点票的人下了车,那位跟后排几个人挤在一起坐的年轻人走上前排,卸了重担似的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一路的疲劳依靠椅背来缓解。

车又一次启动,在高速路上平稳地向目的地开去。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路两边高大而恢宏的建筑物逐渐闪过,一幢幢高楼大厦在清晨的阳光下彰显出省城的现代气息。还有一个问题盘桓在小惠的脑海中。司机说,进站时必须空出两个座位才行。如今只有一个座位空着。她暗暗替司机担心起来,也焦虑自己会不会耽误乘高铁的时间。十点火车就要开了,那远方的风光又一次在她眼前华丽起来。她将要随同小周去北京打工,不为别的,只为能有空去登一次长城,做一回好汉。

“鞋城有没有下的?”司机边喊边靠边停下车。有十几位乘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匆匆跳下车门。这些卖鞋卖衣服的女子,每隔几天就要搭乘大巴到省城做一次批发,在服装城鞋城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转悠,挑中觉得能卖得出的款式,打包托运回去,低价买回,高价卖出。她们将省城的气息,品味,流行元素带回到县城,成为推动县城发展的一双双看不见的手。小惠羡慕地看着她们站在阳光里等车。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或许早已盆钵满贯,而自己才刚刚起步,前方一片迷惘。

她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车过了红绿灯一路欢歌向汽车站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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