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冬月

降温了,冷风像幽灵般乱串,撕吭着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小区西门空旷地两排不规则的队伍像虫般蠕动,捂帽子,带围巾的都露两只活灵活现的眼睛。蠕到前面每个人规规矩矩举起手机,尽管很冷大白尽职尽责的刷刷刷。里边大白还比外面刷手机的要好很多,起码是坐着工作。风依旧乱舞,似乎很无奈,其实人更无奈,毕竟红马黄马无人敢骑。

做过核酸捂好口罩像完成了一项任务,快步从侧面走出归上一条小路回家。抬头望去挂在树梢上几片叶子随风摇曳,风拽着叶子跟着乱跑,别管转圈打滚或佝偻身体滚落一地,有衰败也有美感。

忽然有点不舍下脚踩踏,想让叶子归根之前留下最后的彩,我踮起脚尖跳了几跳走过。不由得驻足回头看了几眼,这时被不远处的一对老夫妻感动了,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腿上搭一条咖色毯子。老头儿用身体顶住轮椅,上半身前倾,两只手为老太太扣羽绒服脖子窝的按扣,那情景在满地红黄叶儿的衬托下,是一副最动情的画。

回转身不由得红了眼眶,心中升腾起几分苍凉和不安,一半为了黄叶,另一半为了苍老。

我的父母亲也老矣,她们都已进入了暮年。

八十四岁的老父亲脊背已经弯曲,他就像一部历经多半个世纪的风车,无怨无悔的咿呀呀、咿呀呀的转动着他的脊骨,浇灌家园这片贫瘠的土地。八十四个寒暑交替,风吹日晒,腐朽了他山一样的腰身。记得小时候我生病,依稀记得已经上学。父亲背着我去医院打针,回来路过百货商店买了一瓶橘子水犒劳病号。那时父亲是山,感觉有了他无所不能。

如今父亲依然坚韧,他挪步碎碎依然庇护老两口的家。父亲隔天拉着小车出去买菜,母亲就爬在橱柜上望着窗外。远远看到父亲拉着车,后脚碾着前脚回来,母亲手握着独头拐杖,一步三摇慢慢下楼,老两口各提两个袋子拿菜上楼。这画面和刚才看到那两位老人一样感人。他们的骨节都已经松动,但父母亲心态乐观积极向上,从不挑剔儿女的不是,脸上纵横的皱纹永远都扭成一朵花。

八十一岁老母亲,腰身不再纤秀。她小时候就跟着姥爷锄地种田受的苦重,五十多岁就腰椎变形,两条腿圈出圆形。走路缓慢只能听到拐杖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母亲针线活做的好,两只手重来不闲着,我上高中时还穿着母亲做的棉鞋单鞋。那时非常烦母亲抠门,别的女同学都穿的买来的布鞋地儿小鞋俊俏。我穿着土不啦叽的手工鞋。其实母亲也是挖空心思做各种样式,一根带鞋,丁字鞋,面包鞋,老汉儿一根带鞋等。如今那一双巧手,关节变大,青筋暴突,皮肤斑斑点点,佝偻的就像她的腰身。那时午夜睡醒一觉,母亲还在做活,家里孩子多感觉母亲一年四季都在做鞋。记忆最深是母亲左手握着鞋底,右手握着针锥,针锥扎后,用针带过麻线,每一针穿过都在手上绕三五圈,用力拉实。一双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要绕无数次圈圈,那一圈圈的麻线犹如母亲的年轮,一圈更比一圈紧迫,细数生活的艰辛。

十月份小城静*默期间,哥哥封在父母家四十多天,哥是个勤快人,天天围着父母亲转,做饭收拾卫生,洗衣服。就像儿时父母亲照顾他那样细心体贴。母亲脸上乐开了花。每次视频聊天都要唠叨几句,虽然痛恨疫情,如果没有疫情你哥咋能住这么久。话里话外满满的幸福感。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哥退休后住在青岛。他心里很愧疚。前几天侄女买了车票,哥要回青岛。那天母亲表现的很好,只是脸上少了些笑容。嘴里依旧念叨着,趁着能回就回吧!你们各有各的家,媳妇自己也孤单,万一再静*默谁知道啥时候呢。

精明的母亲言语中透着无奈。

哥头一天约定了出租车,母亲也许一夜未眠,天墨黑连一丝亮没有透出。母亲就悄悄起来为儿子热饭。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哥应了无数次才拉行李箱出发,出门才凌晨五点半。门关上后,母亲嘴巴忽然就扁了,干渴的眼睛溢出泪水,嘴唇颤颤抖抖,哽咽的说不出话。父亲看到后嘻逗母亲,咋还哭了呢?不是常说你很坚强吗?母亲缓过那口气,长出了一口气。嘴里依旧拉着长声调念叨,嗯,躲不过迟早是要回去的。

视频后我的眼睛也湿润了,疼老母亲,也疼六十多岁的哥。哥哥有高血压等慢病。小城静*默飞机停飞。小城区市互不通车,哥哥早上五点半出发,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出租车司机硬是绕了一个小时才绕到市里南站。哥从南站倒车到了忻*州,又从忻*州倒车到太*原,候车大厅不让旅客进入。怕带入*毒,每到一地都站着过道等车,一天只吃了一个面包,又冷又困。最后从太**原坐火车回到青**岛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社*区报*备,等来社*区派车直接接送回家已经晚上十点半。门上贴了条*条,要居家隔*离七天。一路历经十七个小时。这一天母亲的心慌慌不安,每到一地,哥都要给父母亲打电话报告顺利换站。

静*默到解*封五十多天,我们兄妹几个没有涉足父母家半步,区和市互不通车。倒是哥出发前买了很多食材。只是天天视频陪伴父母亲说说话。老人们没有一点负面情绪,总是笑容满面。

我们和妹妹一家,兄弟一家都在本市,平时每个月去父母家聚餐两次,这次是三十几年来头一次隔的时间久。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们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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