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也爱"跑龙套"

意大利著名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曾说:“没有我的环境,便没有我的人物。”

环境是氛围的组成部分,是空间,是剧本涉及的时代背景、社会背景,服务于角色表演的场景,用来烘托角色情绪的一种氛围。

所以,环境是电影中重要的部分。

电影中的环境是若干元素与物件构成的特定场景,这个场景中,每一件物品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也在故事中呈现着独特的魅力。

瓷器在很多影视剧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特别是古装剧,颜色深沉的中式家具和古朴的瓷器都是人物和时代背景立意的要素,是演员进入情境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反映人物性格特点的主要道具。

下面,我们就来细细品读。

《东邪西毒》

 粗粝的白瓷笠式盏,是挣扎,是惆怅

《东邪西毒》是一部披着武侠外衣的文艺片,像一篇散文诗,透露着对爱情、人情、人心的伤感、无奈和透彻,导演用自问自答的语言方式向观众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思考。

整部电影的场景大多集中在欧阳锋在大漠开的酒馆,以黄药师带来的一坛名为“醉生梦死”的酒展开叙事,这坛酒间接串联了几个主要人物,是电影中的主要意象。

除了酒,还有另一个意象,喝酒的器具——白瓷笠式盏。电影中,人物使用的酒具几乎都是白瓷笠式盏。白色的、粗粝的笠式盏,在色彩上,透着悲凉和苍白;在环境中,与简陋、粗糙的酒馆相照应,融于场景并烘托气氛。

白色的酒盏,黑色的酒壶,黑白的对比,是善与恶、正与邪的对照,更像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人物内心的冲突与挣扎,在黑与白的两端游离,直到错过,释然。

表面风流的黄药师在酒馆与慕容燕相遇,随口许下与其妹慕容嫣相见的承诺,最后却爽约。然而慕容嫣就是慕容燕,这是一个女人对爱人的不同两面,一面是坚守底线,一面是痴爱而不得。

黄药师用白色笠式盏喝酒的样子,让她难以忘怀。于是,昏暗的光线中,斑驳的鸟笼阴影下,慕容燕再次拿起白瓷笠式盏,回忆两人的相识,品味心中的酸楚。盏从手中落下,她也漂泊离去,从此江湖多了另一个人——独孤求败。

在这里,白色的笠式盏对黄药师而言,是忘记旧爱,缓解内心挣扎,烈酒入肠的承载物;对慕容燕而言,是愤慨,是惆怅,是思念,是他们寻找的自我救赎。

《卧虎藏龙》

瓷器,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对立和障碍

《卧虎藏龙》中,有名剑和大侠,有山和水,有武功和恩怨,有儿女情长,还有禅宗哲学,它是一部武侠片但也不全是,李慕白和俞秀莲身上的道德枷锁受限于时代,他们过于压抑自己;与之相反的是玉娇龙,她向往自由的江湖,也忠于自己的内心,却过于任性。电影通过种种事件,向观众传达了一种价值观:“一定要真诚地面对自己。”

电影的开始是李慕白和俞秀莲的会面,地点在俞秀莲的“雄远镖局”,我们跟随镜头看到了镖局的布局,大堂陈设简单、朴素而不失庄严,充满习武之人的干练与豪放。

条案之上是青花、釉里红瓷器,数量不多,却也讲究细致,整体的家具陈设,古朴有年代感却很朴素、简单。贝勒府中,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风格,雕刻精美的博古架、贵妃榻、圆桌、圆几,还有博古架上陈设的精美瓷器,其中不乏哥瓷、汝瓷,珐琅彩瓷、青花瓷等制作精美、工艺复杂的彩绘瓷器,器型也较为多元化,长颈瓶、梅瓶、棒槌瓶、玉壶春瓶等经典器型均在其中。

从家居摆设和瓷器的差异不仅可以看到江湖中人和官宦人家的不同喜好,也反映了两者身份地位的差异。

除了陈设瓷器,还有花器的差异,俞秀莲的镖局中陈设的花盆以紫砂为主,植物多为盆景,墙面上也多为字画。贝勒府的墙上不仅有字画、挂屏,还有壁挂式彩瓷花瓶,花盆多纹饰,加上一簇簇盛开的菊花,看上去华丽而富贵。

此外,上图中整个画面以两个花盆,一件哥瓷梅瓶为三个立足点,将主题画面分为三个部分,贝勒爷和两位江湖人士分别位于梅瓶两侧,他们没有冲突与矛盾,梅瓶的分割仅代表了两者身份的不同甚至是对立。

花盆、梅瓶以及三个人物各自呈现在画面上的三角关系构成了稳定和谐的画面和层次,随着镜头推进,观众的重点也会转移到人物对话上。

与上述梅瓶有相似用处的还有下面这幅画面中的梅瓶,哥瓷梅瓶不是虚化的,而是清晰地立在李慕白和俞秀莲中间,这隐喻着他们的感情虽然真挚却因二人顾及伦理纲常无法在一起,同时也预示着这段对话中,俞秀莲和李慕白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里,俞秀莲起初还以为李慕白是在意青冥剑,而李慕白在意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李慕白的态度比原来稍微明朗一些,但依旧缺乏表达的勇气,而且短暂的私人对话还没结束就受到贝勒府上一位下人的打扰。

除此之外,九门提督府的陈设也很精致,玉娇龙的闺房中,也有哥瓷、青瓷、青花瓷等,配合幽暗的光线和窗户的倒影,影影绰绰,极具电影质感。

人物的服饰与瓷器釉色也相呼应,既符合人物性格,也使电影画面的色彩更为统一和谐。比如下图中俞秀莲的淡蓝色服饰和后面的青花瓷器在色彩上都很恬淡,符合人物追求“静”的性格特点;玉娇龙身着黄色服饰,背后也是黄釉梅瓶,这是与其身份相呼应的尊贵色系,低度饱和的色系也暗示人物心理及行为的复杂性。

 《西北偏北》

精致的彩瓷灯,是人物关系的写照

下面我们说的这两部电影来自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他的电影主题以惊悚悬疑为主。

他曾说,悬疑与惊讶是不同的。在悬疑的制造中,调动观者的情绪十分重要。为了制造悬疑,需要十分了解取景地的空间布局,要选择一个重要地点来制造最大的悬念;为了制造悬疑,空间需要被充分表达,还需要在其中加入具有紧张感的元素,让最终的空间体验变幻莫测,甚至具有喜剧感。这种悬疑会为最终的惊讶提供良好的氛围。

这部电影从广告商罗杰被当成卡普兰并被绑架开始,第一张图是他被绑架者带入房间,他走向窗户,壁炉两边有两盏彩色花鸟纹灯,两盏灯在画面中对称摆放,极具视觉美感,对称的空间布局与摄影方式在希区柯克电影中经常出现。

下图也是这部电影中的画面,男女主角在树林中的见面,人与物的对称、色彩的搭配恰到好处。

前面提到的台灯,在这里是主要的工具,罗杰被绑架者送进房间后,绑架他的人菲利普也进入房间,他拉上了窗帘,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此时,他打开一盏灯,但脸上仍然被黑暗笼罩,但罗杰的脸却处在光亮中。

导演通过这样的明暗对比,主要表现二者力量的悬殊,菲利普在暗处,罗杰在明处,可怜的罗杰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绑架,但菲利普清楚一切,尽管他绑错了人。

另一方面,这种明暗对比也说明罗杰在这种关系中处是被动方,他的行动别人一清二楚,他却不明对方要做什么。

随后,菲利普打开了另一盏灯,两人都在明处,故事的叙事也逐渐拉开序幕,走向一个个反转。

  《电话谋杀案》

古朴温馨的中式瓷器氛围中暗藏的谋杀

这部电影中,男主角汤尼和女主角玛戈是一对夫妻,汤尼后发现玛戈出轨作家马克后,为了继承妻子的遗产,便威逼利诱列斯杀妻,结果列斯被妻子反杀。其中,杀人、调查场景都在男女主人公的家中,所以作为整部电影的主要场景,其布景和氛围的营造十分重要。

青瓷双耳尊式的台灯,黄地花鸟纹台灯,道士瓷塑,婴戏纹单耳瓶,这些浓重的中国元素,让房间看起来更温馨和有文化内涵,但就在这样的房间里,妻子信任的丈夫却为了钱财杀妻,实在是讽刺。



瓷器在这些电影中构成环境的一部分,环境烘托着气氛。气氛是一个模糊而难以捉摸的概念,它弥漫在电影叙事中,是人与环境的相互作用。

在这无以名状的美妙氛围中,每一件瓷器都有不同的位置,它们和光影共同构成了电影美学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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