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父亲

前天晚上，在医院陪护父亲的二哥，打来电话说，父亲突然气喘得很厉害，恐怕不行了。我一边安慰二哥，一边想往医院里赶。我知道医院里有规定，病人只允许一个家属陪护，去医院只怕拦在门外，真是焦急万分。

父亲气喘曾经送了几次医院，去年有一次半夜里气喘发作，急忙把他送到附近的镇卫生院，卫生院不接收。后来救护车送到木渎人民医院，在医院里呆了十多天，康复了才出院。父亲像一条陈旧的破船，修修补补不知补了多少回。

这次父亲在医院里突然气喘，医生肯定会马上采取救护措施的。一边与二哥通电话，一边匆忙往医院赶。二哥说：“医生帮父亲打了一针，又接上氧气好多了。”他让我先回去吧，随时保时联系。

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夜。昨天一早，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大姐早已到医院里了。病床上的父亲更加憔悴了，他的身上连接着许多管子，监测仪上高低起伏的波线，仿佛是大海里的浪凶涌滚滚。

护士正在为父亲吸痰，大姐说，刚吸了一会儿。父亲喉咙还是痛他不肯吸了，护士说：“老阿爹喉咙里还有痰，要吸干净才好。”护士和悦地说，阿爹张开嘴巴。父亲似乎听懂了护士的话，张开了嘴巴。

当管子插入父亲的喉咙，父亲痛苦地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双手本能地想拔管子，我只有违心地按住父亲的手。父亲挣大眼睛瞪着我，看着父亲痛苦又愤怒的样子，我真是不忍心，父亲啊我是迫不得已。当痰再次吸出来时，父亲喘气好多了，他却咬住了管子，久久不肯放，就像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似的。

护士走了。大姐的眼泪在眼中直打着滚。她说：“想想小时候多么苦，现在日子好过了，老父亲却在病床上遭受痛苦。”

大姐告诉我，当年她15岁父亲专门负责耕田，母亲不会种田。大姐为了挣工分，她那年就做了放牛娃，专门负责喂牛。有一次隔壁队里的牛，与我大姐看的牛打起来，大姐拼命地拉着牛，小小年纪没有太大的力气，只好倒在地上拉着。

大姐讲着讲着，晶莹的眼泪淌满了脸上。大姐说：“人生老病死就像割韭菜一样很正常，父亲假如不痛苦离开多好啊。”是啊，生老病死很正常，人无痛苦就像睡着一样优雅地离去，哪是多么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