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

我在山与海的边界漫步，侣鱼虾而友麋鹿。

左手是山风吹来的郁郁葱葱，右手是潮汐之间的海浪翻涌。

我看到久久伫立在山崖上思考的岩石，他的身上爬满青苔，长时间未与人交流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生命为什么要等待呢？”

我看着他的存身之处，背着阳光的山崖，没有树，只有还算繁茂的藤蔓沿着山壁自由生长。思考良久:“我们在等待的过程中体会等待的意义。”我不知道这句没来由的话是否算得上是回答，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什么，只是在他再次陷入沉思时，继续向前。

“若人长久不会遗忘，是否会觉得世界寂寥无趣？”身下的礁石大概在看着一尾金鱼，如果他有眼睛的话。“潮水不断的拍击使你比绝大多数生命更知晓岁月倥偬的恐怖之处。”我看着海平面上夕阳，心中略有伤感:“不过有位诗人曾经写过一句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明日终会到来，夜半缅怀亦会被新的月光送入安眠。

天边有陨石划着焰火落在沙滩上，高速的移动使他的生命燃烧殆尽。“生命的意义在于自由。”我轻轻叹息。

“我们长期的想法和感受，有一天将会被某个陌生人一语道破。”陨石渐渐熄灭，缕缕烟雾飘散，使他的生命逐渐归于悄寂，但留存下来的，是生命最初对自由的渴望以及被理解的慰藉。

我依然像一个旅行者，行走在山与海之间，观朝阳，赏落日，饮酒，偶尔也放歌。

“借我十年，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我不知是想起了年少岁月，还是在为这段注定没有归宿的旅行喝彩，狂笑饮酒，在酒水打湿胡茬时，泪水打湿眼眶，这必然是喜极而泣。

“你想回去吗？”

“回去哪里？”我带着醉意反问小石头。

小石头是我给他起的名字，比起其他爱思考的山石来说，他好像没有那么深沉，经常会问些很浅显、带着烟火气的问题。

“回家呀，回到你生长的地方。”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幼年石头，虽然他已在山中居住了三百年之久。

“我没有家，也没有归宿。”我望着满天繁星，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她好像说过要带我看一辈子的星空来着。

小石头好像突然兴奋起来:“你是侠客吗？你是不是经常行侠仗义，小麋鹿说人类的旅行者都喜欢这样，虽然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来找我了。”他语气一低，转而又满是期待:“你有剑吗？大侠都有一把好剑！怎么认识这么久都没见过你的剑？”

“我没有剑，也不是侠客，我只是一个孤身一人的旅行者。”

“好吧。”小石头有些沮丧。

在篝火燃尽时，小石头进入梦乡，我披好晨光，继续前行。

人生何处不离别。

人生何处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