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Dan Dan,
请允许我再这么默默地,叫上一次你的名字。
如果不是那天,一起骑车回家的路上,亲耳听到你对我说“大刀,我要离职了。” 我会以为咱俩的同事缘分,朋友情谊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没有嘎然而止,没有告别,没有再见。想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还真是一句亘古不变的老话,实打实地应验在了你我的工作生活中。
很难想象,端午假期后,没有你的日子将怎么愉快地玩耍下去。也许我会更失落:因为,此后的每个早上,可能再也没有人,在茶水间接水时,主动地跟我打招呼;也许我会更庆幸,毕竟每天中午在会议室吃饭时,可能也不会有人“嘲笑”我的双人份饭量;也许我会更沉默,因为不是我的每个段子,都能得到其他同事的捧场;也许我会更开心,毕竟,再也不会有人开我玩笑,随意给我起各种外号了:大刀、刀力、多莉、素素......;也许我会形单影只,毕竟,以后每一天的下班路上,不会再有一起同行的你。
人生就是这样,只有到失去的那一刻才懂得珍惜。亲情如此,爱情如此,友情,亦是如此。
还记得16年刚入职的那会儿,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硕士毕业生,被分配到你的手下,熟悉学生申请的工作流程。我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尤其不爱做这么琐碎的又需要极大细心的活儿。而且,工作中经常出错,不是被合作方揪住,就是被其他部门同事逮到。
因此,每周二下午的例会我都心惊胆战,生怕身为领导的你当众批评指责我。但是,你一次也没有。每次开“吐槽大会”时,每当其他同事开始调侃我的业务能力时,你总是轻描淡写地几句带过,堵住她们的悠悠之口,而私下里也会经常提点着我要多注意细节,毕竟,不是每一次,你都能这么保住我。但是,神经大条的我好像并没有怎么当一回儿事。
这样的状态,一直去年的这个夏天才有了彻底的转变。那时公司刮起了一阵“离职潮”,先是平时玩得不错的同事C离职,之后是市场部同事,人事部经理,连和我同一天进公司的姑娘也相继离开了。那个特殊时期,公司表面风平浪静,但每个人的内心都惶惶不安。似乎只有我,还若无其事地照常上班工作、吃饭午休、下班回家。
有一天午饭过后,你突然对正准备午睡的我说“大刀,陪我下楼去买点酸奶吧。” 我们在便利店买完酸奶(你还请我吃了一根冰棍,平时不怎么吃冷饮的你,也买了一根冰棍)回去的路上,距离上班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你停下来说想休息一下,然后,淡淡地问我,“你觉得C为什么离职?” “可能是干着没意思,想换换吧?”我嘬着冰棍随意答道。
你放下了还滴着汤儿的冰棍,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我跟直说吧,她是因为干得不好才被领导辞掉的。每个人的工作表现,领导心里都有数。谁干得好谁干得不好,他们门儿清,只是不直接说罢了。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之前再三地敲打你,就是不长记性。没准儿下一个走的人就是你!
听到你的这段话,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每当看到你的眉头微微皱起,每当瞥见你的无奈神情,每当听到你的包容原谅,我总以为还有下一次,我总以为自己是安全的,我总以为解雇这件事还离我很遥远。是你的一席话,把我从被离职的边缘,救了回来。
谈话结束,你手中的冰棍儿早已被炎炎夏日,溶化成了冰水。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冰水已经紧紧地粘在了你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上。而你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对这些粘乎乎的东西从来都不喜欢。回到办公大楼的洗手间,你用洗手液搓了好几遍,一边洗去粘着物,一边清理刚才的聊天。
自那以后,我犯错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你也好像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去年九月,由于项目调整,我们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团队。我们工作上的交集日益减少,而你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事,你们一起下楼吃午饭,一起讨论游戏攻略,一起下班回家。而我好像又回到了小学时,做回了同学之间抱团后,被剩下的那个人。
起初我不明白,为何一直关系很好的我们渐渐疏远了。后来你的再次提醒,使我意识到,那段时间里我说话的语气怼天怼地,就像一只刺猬,靠近的人都会被刺伤,所以只好选择远离。这件事的影响,在公司去普吉岛团建时发酵到最大化。旅行的那三五天,没有人和我一起组队玩耍。于是,再美的普吉风情,于我也索然无味。
年后回来,日子平淡的过着,生活还在继续。平时一起下班坐地铁,也是你倾听得多,话说得少。当我问起你的近况,“还行,不忙,就那样儿吧”是最常听到的三个词。不知何时起,你对现在的工作有了倦怠,萌生退意。或是因为新上司的办事工作风格,或是因为大领导的误解不信,或是因为在舒适区待得太久,想挪挪了。
而我,一直自诩为你的朋友,竟对此事毫无察觉。直到上个星期的某个一起回家的傍晚,记得是骑到台基厂路,你很平静地告诉我,“大刀,我要离职了,你别跟别人说。最快下周五。” 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表达,让我误以为是在讲别人的事,未曾想,这次故事的主人公,却换成了你。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没心没肺的我第一反应,是问你找到下家了吗?我手边有几个资源给你介绍,聊着聊着,似乎我变成了给你介绍工作的猎头。而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像给妹妹讲道理那般,跟我说别一股脑儿的把职位全抛出来,万一被介绍工作的人说不去呢,你不是又浪费了自己的资源,又搭人情进去,得不偿失了嘛。你总是那么心思细腻,那么懂得换位思考。
直到,你缓缓地诉说公司领导的为人处事,同事间复杂的人际关系,我才知道个中厉害,也明白你的离开不仅仅是遭遇了职场天花板。真希望时光倒流,让那天骑车回家的路再长一倍,让你再多讲一会儿。
哎,明明说好要写一封简短的感谢信,现在却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推。有太多感谢的话,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感谢你的谆谆教诲,使我这个职场菜鸟规避了被辞退的风险;感谢你的温馨提示,使我这个小迷糊减少了工作犯错的次数;感谢你的日常捧场,使我这个戏精增加了表演欲望;感谢你的换位思考,使我这个双商不高的人明白说话前一定要过脑子。
关于脑子,有句话形容得特别到位-“白羊座脖子上的脑袋,是为了显高。”忘性大的白羊座的我,这次却清楚的记得,每次听到幽默的段子,双鱼座的你就会咧着嘴笑,露出了六七颗整齐的皓齿,眼角的鱼尾纹褶成了三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弯了,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不过双眼皮倒是皱得看不出来了。
而且,我还记得心细如发的你,总让我把钱花在刀刃上,比如学学化妆,穿衣打扮,拍个好看点的证件照。在相亲时表现得温柔恬静,做个淑女,而不是表情夸张,张牙舞爪。而我对于相亲对象的要求,你也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其实,我在外人面前可安静沉稳了,只有在熟悉的朋友,比如你面前,才毫无包袱,放飞自我。
但是今天,你也要离职了。来这家公司前,我从未指望能遇到你这样授人以渔、指引点拨的领导。在这家公司时,也从没想象过能够交到你这样真诚、仗义、细腻的朋友。离开这家公司后,你说咱们要经常保持联系。这很难,因为你我不再那么容易相见。但是,这也不难,毕竟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不是吗?
Please keep in touch, and I wish you all the best in the furure.
Yours sincerely
Do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