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

        还记得那年,我九岁时,当时是四月的天气,风是温柔的,阳光是暖和的,云朵都是软绵绵的,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父母帮我穿戴好衣物,整理了我的日常用品,要送我和我的爷爷去远在五六百公里以外的姑婆家,那是我第一次见姑婆,在那个年代因为姑婆是远嫁,所以和我们好几年见一面也是经常的事。

        记得那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大概什么心情忘记了,但是能离开家门见识新鲜的事物,我想我应该是很兴奋的。

        那时候,出一趟远门必须要去市里面坐火车,所以妈妈一直送我和爷爷坐上了出发的火车才离开。

        火车哐当哐当的开走了,当时的我似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好奇火车为什么一定要从轨道上走,盒饭的为啥都半生不熟的,火车上的卫生间声音咋都超级大。那时我和爷爷拿的是站票,一路上晕头转向,身心疲惫。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是后半夜,天气很冷,我和爷爷带的东西又多,到姑婆家还必须再在车站转一趟长途汽车,但是6点半才会有车。

        我和爷爷走出车站看到宾馆,一问价格,当时火车站的宾馆是按小时收费的,一个小时20,三个小时50。现在的50不值什么钱,但在当时爷爷还是不舍得。便对我说6点半就有车了,不住宾馆的话我们可以把车费给省出来。就这样,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露宿街头。

        到后来,爷爷不止一次后悔这个决定,并时常在我跟前嘟嘟囔囔。

        事情是这样的,爷爷做好决定之后便和我在站里等车,我实在是累了,爷爷就把他的大衣拖了给我让我坐在行李上,累了就睡一会儿,爷爷对我说。我当时又冷又饿,但天太晚了乌压压的,车站外面又没有一个人,我也只能坐在行李上靠着爷爷,紧了紧裹着的大衣,有一搭没一搭的睡着。正在迷迷糊糊还未睡着的时候,一个女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女人大概三十几岁,穿一身褐色的大衣,紧身裤子,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走近时脸黄黄的,纹着极细的眉毛,吊梢眼,带着笑,看着挺和善。女人问我们这么晚了要去哪里,爷爷把目的地告诉了她,听完,她笑容亲昵了些对我们说,她有车正好是去我们的目的地,也是6点半发车,看我们在这里等车太冷可以先坐在车上等着,车里暖和,等到了6点半就发车。爷爷听了也是怕我冻着,可能也会想,又都是等车,坐在车上等当然比在外面暖和点,索性同意了。然后,爷孙俩就提着大包小包跟着女人走了。

        后来当然是被骗了,女人是属于一个犯罪团伙,她的任务是把人骗到他们的窝点之后,再由其他的成员或抢劫,或勒索。大概类似于古时候截道的。

        当时我年纪小,事后爷爷一直跟我嘟囔早知道花50块钱住宾馆也不会遇到这种糟心的事,算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买不到后悔药。

        虽然经历了些波折,但是我和爷爷也还是6点半准时坐上了去姑婆家的大巴车。姑婆家是山区,所以我们一路上走的是山路。车子缓缓的走着,因为发车的时候时间还早,所以车上的人很少,稀稀落落的。我和爷爷挨着,爷爷坐在外面有些紧张的看着架子上的行李,可能也还在懊悔那些已经不属于我们的钱财,我则坐在靠窗里面的位子上。

        幼时的我总是没心没肺,从来不会在意什么事情,心里的事也留不住太长时间。大概是坐火车太累了加上车子吱呀吱呀的逛着,不一会,我的瞌睡虫就又来了,咣咣当当……直到下午1点半,我们到了姑婆家的镇上。

        当时是四月份,是一个很舒服的月份,我和爷爷提着行李走在姑婆的镇上。天蓝蓝的,空气也好,湿润润的,慢慢的,天空下起了细细蒙蒙的小雨,凉丝丝的。因为雨淋在身上连外套都没有打湿,所以也不着急赶路,只是觉得这雨下的令人开怀舒爽,愉悦舒畅。

        走在街道上,很安静,青石铺成的地板被打湿以后油亮亮的,走上去湿湿滑滑,还有胶质的鞋底和青石板发出的摩擦声,咯吱咯吱的,到也算入耳。路的两边种了很多树,它们并没有很规矩的站在路边,而是错落有致,各凭心情,自然的生长。有带着嫩芽的柳,长的笔直的槐……被雨打湿之后都更加的鲜亮可爱,它们都静静的矗立在那,好似那温婉的少女,在各自的绣楼里添妆带彩。还有悠远宁静的房屋,白白的墙壁上爬山虎顽强的生长着,偶尔还会露出像中国结似的圆圆的窗子。房顶是用红色的砖瓦铺的,就像我们中国最传统的房子一样。墙垣是三角的形状,两面铺满了红红的小砖瓦,小雨轻轻的打着,颜色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明亮。最可爱的就是屋脊上两个像鱼儿打挺一样翘起来的小角了。现在想想,我情愿当时走的再慢些,再慢些……

        慢慢的快要走到村口时,我看到了一个60岁左右,还算健壮的老婆婆,想,那大概就是姑婆了吧。那时爷爷59岁,姑婆57岁。

        爷爷和姑婆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亲人之间的羁绊在这一刻好像尤为的浓郁。爷爷把行李放在地上,他们抱在了一起,不像是情人间火热的拥抱,他们只是淡淡的,轻轻的。那时姑婆的眼里闪着隐晦的泪花,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细细蒙蒙的小雨中,姑婆说,走吧,回家。提起爷爷身边其中一个行李,爷爷点了点头,提起来剩下的行李,亦步亦趋。

        慢慢的越走越远,迷迷蒙蒙……我实在是太喜欢这场温暖的雨。





                                            2020年5月

                                                    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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