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苏辙:生同母死同穴的好兄弟,最好的情诗都要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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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二胎政策放开,很多人却不太敢生,究其原因,一是有些人顾虑生活品质会下降,二是害怕二子争宠,家人顾此失彼,使家庭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虽然历史有许多兄弟相残的结局,但在民间,兄友弟恭,姊妹同心的事实也不在少数,比如一代文豪苏轼与弟弟苏辙不仅同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还与弟弟感情深厚,在生死关头最先想到的不是爱妻,也不是儿子,而是这位一同成长一同学习一起赶考一起为官的弟弟,因此在以为大限将至的时候,他写下了“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这句感人肺腑的诗句。

苏轼出生于景佑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苏辙于景佑五年出生,兄弟俩仅隔了两岁左右,在兄弟俩的名字上,父亲苏询也是寄以厚望,在其《名二子说》中,他道:

轮、福、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

意思是轼为车厢前供人凭倚的横木,与车子的其他结构比起来,似乎无甚用处,但没有这根横木,车子就不是一部完整的车,使人失去安全感和舒适感。而辙指车轮行走的印迹,有车必留辙,而辙却与车的平安祸福无关,却与车如影相随,承载着车的运行轨迹,印刻着车的运行年轮。

轼重于装饰,应避其锋芒,辙则要甘于平淡,习惯于静默守侯,这二字像极了兄弟俩的人生。

苏轼一生放荡不羁,口无遮栏,风头太健,往往得罪于当权派,把自己弄得一生流离。而苏辙虽也才华盖世,但他一生隐忍低调,只愿作苏轼身后的绿叶,危难时护苏轼周全。两兄弟,一张一驰,在北宋文坛成为耀眼的明星,与父亲苏询被称为“苏门三学子”,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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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询生下苏轼后,二十七岁始发愤读书,之前游山玩水,交游遍布。也许苏轼正是继承了父亲的这一风貌,从小就喜欢纵情山水,与各种人打成一片。

在兄弟俩科举考试任职前,他们从未分离,在家一起学习,赶考前纷纷成亲,一起随父赴京赶考,他们不仅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同窗苦读的好同学,还是艰难逐梦的革命同志。

母逝后,父亲苏洵挥泪葬下程氏,携子媳举家迁京,在汴京追逐功名。在备考制举考试时,兄弟俩在驿馆苦读,日日对床而眠。

一晚,两人灯下夜读,时天色微变,风雨骤来,窗户被吹得叮当作响,苏辙起身关窗,苏轼正在读“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的诗句,真应了当时的风雨交加之景。

多年后兄弟纷纷中举,各自在任上不得相聚,每每回想此时此刻,一切恍如梦中。那些共同甜蜜而又苦涩的回忆,总是让兄弟俩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楚,在被外放的日子里,大半个中国跑遍,他们各自客居他乡,远离朝廷,梦里不知身是客,凄凄回首,更是怀念当初的美好时刻。

苏轼制举考试得了第三名(其实是第一名,真正的第一、二名从设置起,就从没人得过),去凤翔任职,这是兄弟俩第一次长别,苏辙送至四十里地仍不忍回去,其依依惜别之情不亚于热恋中的男女。因此苏轼有诗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都以为是苏轼写给一名女子的情诗,殊不知,这是苏轼在丙辰中秋大醉后,因思念弟弟苏辙而挥笔写就的大作。

苏辙考了第四等,因所作《御试制策》批评仁宗言辞激烈,虽文采斐然,但考官主张罢黜,此事引起朝堂争执不已,最后还是仁宗拍板,以四等名次录取。但关于任职,就颇有些难度了。

苏辙被任命为试秘校充商州军事推官,而知制诰王安石却不肯撰词,直到次年秋天,告词方下。一个小小的军事推官,苏辙本不满意,王安石却还不肯写撰词,这对怀揣满腔抱负的苏辙是何等的打击!于是苏辙以“养亲”为由,辞不赴任,守在苏询身边帮着编撰《大常因革礼》。

苏轼在凤翔任上,与苏辙书信来往不断,常以诗歌唱和,诉说心中想念,一起切磋诗词,帮助兄弟排遣苦闷,两人文学技法日臻成熟。

三年任满,苏轼回京述职,与家人短暂相聚后,此时苏辙却又被外放到北方的大名称任职。短短相聚,又是分别,而此次回来的苏轼留在了京城。他先是入判登闻鼓院,相当于现在的国家“信访局”,后又进了国家图书馆史馆部门。

虽然苏轼留在了朝廷,更接近权力核心,但他始终还是个打外围的。不过此时日子无忧,又有家人相伴,日子还过得去。但不久,爱妻王弗病逝,一年后,父亲苏询又去逝。

这次,苏辙匆匆归来,与哥哥一起为父亲开了追悼会。会后,朝廷安排了官船,让两兄弟护送苏洵和王弗的灵柩回川。路上走了近一年,回家又守孝三年,兄弟俩在这一段时期内又好好的陪伴了四年,留下了许多美好的片断,这也许是他们从政后,最长久地一次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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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在仕中,身不由己,兄弟相守早已是奢望。兄弟脱孝返职,却有一场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们。苏辙在外放期间才干出众,被王安石安排他改革部门“制置三司条例司”任职,但苏辙无法认同改革派的激进,在外放期间他亲眼看到了改革给人民带来的灾难,于是他恳请辞去“制置三司条例司”的职责,要求外放。

而一向剑走偏锋,任性洒脱的苏轼可不那么好说话了,他用四道奏折陈明利害,直捅改革派和神宗皇帝的心窝子,神宗皇帝放置一边,不予理睬,他就紧追不舍,一封接着一封上,结果把神宗惹毛了,自己不得不请求外放。

这次被贬杭州任通判,也还是个过得去的官,虽远离权力中心,但条件却也不坏,他在那里访僧、携妓、判案,也好不快活。不过,在接到任命后,他还是拖拖拉拉弄了大半年才上任。

当然,最重要的是抓到个机会与兄弟苏辙相聚。苏轼熙宁四年四月任命,六月离京,十一月才到杭州报到。其间,他先是去陈州,看了在此任职州学教授的苏辙。

这一聚就是三个月,苏轼总也舍不得离去,直到再也不能拖了,苏轼才姗姗起程,而此时苏辙不忍哥哥离去,决定送苏轼一家至颍州,一起拜望定居于此的恩师欧阳修。

兄弟每次相聚都是如此难分难舍,真是让人动容,世间多少好兄弟,能做到如此情真意切,真是少见。因此有人评价说,古今中外,如此好兄弟,只此一对。他们的情意不仅停留在生命的早期、中期,直至晚年也不改。

苏轼一生心直口快,敢说敢做,很容易得罪权贵,导致他一生政途流离,几乎跑遍大半个中国。在晚年甚至一贬再贬,贬到了天涯海角的海南儋州。

在62岁发配到儋州时,经过雷州,与因连累被贬到雷州的苏辙相逢,兄弟俩在一家卖饮食的店铺坐下,相互看着对方风尘仆仆的苍老倦容,却很快就说笑起来。

相伴一生,血亲、知己、灵魂伴侣、革命同盟……所有的友情他们几乎占据了所有,恋恋风尘,这世上只要有你,就从不寂寞。因此,再苍老,他们也不会变得陌生,再遥远,他们也不会觉得孤独,一如年少,你在草丛里捉蛐蛐,我永远都在路边等你,一同前行,一起归家。

65岁,苏轼接到朝廷任命,在北归中原的途中客死常州,他未完成的承诺都是苏辙替他完成。在儋州,他送他的学子姜唐佐两句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许诺他,如中进士,就补全整首诗送给他。日后,姜唐佐果然高中,回来索诗,恩师已去逝一年多,姜唐佐是儋州中举第一人。苏辙知道后,义不容辞的挥毫补齐了全首:

生长茅间有异芳,风流稷下古诸姜。适从琼管鱼龙窟,秀出羊城翰墨场。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锦衣他日千人看,始信东坡眼力长。

他们不仅心灵相通,而且文思相通。虽各有千秋,但同出一脉,根基俱在。苏辙因行事低调,一度从省校书郎、右司谏、起居郎,做到宰相之职,但苏轼病逝后,他闭门谢客,静坐修禅,专心著述,教育子孙,死后与其兄苏轼同葬。真可谓是“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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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生同母、死同穴的兄弟,不仅是骨肉相连的血亲,更是同学、朋友、知己、灵魂伴侣。一个人何其有幸,在人世中能遇见一个与自己灵魂完全契合的人,但更可幸的是,这个人还是你的血亲兄弟。

他们两个之间,你是我一生的偶像,我是你一生的牵挂。他们二人,同朝为官,身不由己,却总是于万般无奈之下抽身相伴,总是于功名利禄之外求取调任到对方的附近工作。

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思念,留下不少唱和的诗词,最出名的就是“怀渑池”的唱和。苏轼外任辞行,苏辙思念不已,一日,他想起了当年进京赶考时兄弟俩路经渑池的情景,猜想兄长已经走到了当年他们提诗的地方了吧?不禁文思泉涌,提笔写下了《怀渑池寄子瞻兄》:

相携话别郑原上,共道长途怕雪泥。归骑还寻大梁陌,行人已度古崤西。曾为县吏民知否?作宿僧房壁共题。遥想独游佳味少,无方骓马但鸣嘶。

苏轼收到后,马上赋诗一首寄苏辙,《和子由渑池怀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兄弟俩共同的回忆不知有多少,如果说杜甫是李白的迷弟,那苏辙何尝不是苏轼的迷弟?只不过,苏轼不像李白那样,不怎么把杜甫放在心上,而是时时牵挂着自己的兄弟。

苏轼锋芒外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作为文采与他不相上下的苏辙来说,从来都不是嫉妒,而是骄傲,他总是在苏轼闯祸之际,为他处处打点,帮他挺过难关,几次押上自己的前程,只为兄长安好。

在苏轼与苏辙之间,也许远远超出了血亲的范畴,他们彼此帮扶彼此思念早已不是单纯的责任与义务,而是一种灵魂契合的呼应。

这,在现在的许多独生子女之间,是很难想象的,因为他们信奉亲情,追逐爱情,却很难拥有友情。

世界的变化,把所有的友情都化作了一种利益关系,正所谓“合则聚,不合则分”是现在许多人感情爽快的座右铭,可一个曾在你生命那么重要的人,就真的那么容易舍弃吗?

爱情在古人眼里是不值得被推崇的,它狭隘、自私、排他,是一种很危险的情感,但不幸的是,在今天人们的心里,爱情变成了至高无上,它成了众叛亲离最好的借口,他成了婚内出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爱情是这么不稳定,是一种这么容易打破又重建的感情,那么它是否合适让我们用它来做衡量一切情感的标尺?

爱情不该被抹杀,但它从来也不该具有像现在一样崇高的地位。如果说亲情的不可逃是绑架,那我们至少认为,友情是自愿的,如果说爱情如此易逝,那我们至少可以认为,友情是牢靠的。

现在的独生子女被过度保护,往往怕孩子在外面被友情蛰伤,但孩子往往因为对友情的渴求未得到满足,会一意孤行地踏入危险爱情的河流,弄得狼狈不堪。

爱情过于激烈又易逝,我们认为他不长久是可以理解的,但一旦结婚,成了一家人,亲情就应该成了为一段牢不可破的防线。但亲情,有时候更像是一种绑架。紧了,就让人不可呼吸;松了,就又像是失了维系,而唯有一种自发而又自愿的友情,它会允许你犯错,它会允许你远走,它会允许我们彼此不完美又不离不弃。

专门研究婚姻的美国博士戈特曼就说,好的婚姻关系一定是有深厚的友谊的。他研究过许多婚姻关系,能99%地预测一对新婚夫妻以后是会离婚还是会相伴,他看的不是一对夫妻的争吵频率,也不是一对夫妻的讨好程度,而是一对夫妻之间有没有建立起深厚的友情,能相互包容共进退。

说到底,“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让苏轼与苏辙成为旷世好兄弟的,无非就是他们之间深刻的友谊,它能原谅对方所有,也能包容对方所有,还能去真正爱对方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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