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


“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是中国佛学禅宗中慧能倡导的南宗禅的主要宗旨。《六祖坛经》实际上就可以用这三句话进行概括。

“无念”一词,在佛教其他经典中偶尔也用,集中加以发挥的则是《大乘起信论》。它将“无念”当作心本体和最高境界的同义语,用以突出心的本来不动的静态。“无念为宗”这一原则的确立,最早见于《神会语录》。其中有曰:“无念者,无何法?是念者,念何法?”答曰:“无者,无有二法;念者,唯念真如。所言念者,是真如之用;真如者,即是念之体。以是义故,立无念为宗。”

在《坛经》看来,所谓“无念”,就是“于念而不念”,具体地说,就是“于一切境上不染名为无念。于自念上离境,不于法上生念。”所以,“无念”绝不是要人不对世界万物进行认识,不是要人在现实世界的万物中停止一切认识活动,而是要人面对世俗世界而不受制于世俗世界,认识外在境界但却不对外境产生爱着,不为外境所牵制,从而杜绝一切主观的愿望与执著,真正作到身处万物之中,而心不为所动。但这种认识,绝不是一般世俗意义上的主观分别。禅宗认为,一切现象世界都是空的,一切万物皆由心而起,为意念所造。如果有了主观分别,万物就是有(存在)了。


因此,人要想从世俗世界中超越而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多余的世俗的意念活动,对外界事物不作任何多余的世俗的主观分别。只要做到这一点,才能达到真正的涅槃解脱。所以“无念”虽说不是百维不思,念念除尽,却也不是放任主观的分别活动。如果一定要泯绝一切思维活动,那就是“修定住空”,从被“有”系缚,变成为被“空”系缚,也就又有所执著了。而如果听从于世俗的主观分别,则又是落入世俗的认识活动之中,不能解脱。所以,“无念”是要人在认识活动中保持一种超越的精神,不为外物所累。对此《坛经》解释说:“无者,离二相诸尘劳;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是念之体,念是真如之用。自性起念,虽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常自在。”这就是说,“无念”又是“真如”本体的别称,表明了真如本性的特性。故,所谓“无念”就又是“有念”,是唯以“真如”为念,是“自性起念”。这样的“念”,虽能见闻觉知一切万物,而自性清净自在。这才是真正的“无念”才是修行成佛的正确途径。

“无念”理论的前提在于“无相”。“相”本来指事物的形状、性质等。佛学的“相”,大可以指宇宙万有,小可以指具体事物的具体特征。佛学认为,事物的“相”是由心造成的,只有摆脱了这些“相”,才能认识到宇宙万物的真实本体,即真如实相。是我们无法用眼看到的,也是我们无法用语言加以描述的,只能用心来体会。而心之所以能体会真如实相,恰恰在于其心不受世俗之“相”所制约。所以,离一切相即佛。“无相”,也是神会根据《金刚经》经常发挥使用的概念,但“无相为体”,则是《坛经》最先提出来的。关于“无相为体”《坛经》解释说:“但离一切相,是无相;但能离相,性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这里的“无相”,也是用来说明心本体的寂然清净的状态,也就是说,真心之体,远离一切世俗之“相”,自性清净,但《坛经》并没有把“无相”局限于对心本体的解释上,而是着重于它的应用。它对一切修行方式,统统加上了“无相”的限定词,如“无相戒”、“无相忏悔”、“无相三归依戒”、“无相偈”等,就是这种应用的表现。


“无住”的概念也多为神会所用。“住”,本指事物形成后持续而来的相对稳定的状态。佛学认为,万法无常,一切事物皆在生灭变化之中不停流转,世界上没有常住不变的东西,事物也没有独立自性,因此肯定或否定的看法都是错误的,是住。人的认识,同样不应停止在固定的名词概念上,以为是事物的本质。如果心有所停止,固定在某一事物上,同样也是“住”。所以“无住”就是心无所执著,无所取舍,没有特定的认识趋向。换句话说,所谓“无住”,就是要保持“心动”的状态。《金刚经》说:“应无所住生其心。”能作到心无所住,就是佛之智慧。“无住为本”的概念出自《维摩诘经》,其中所说的“无住”,就是“心动”的意思。《坛经》接受了这种观点。认为“无住”是人的本性,人的本性是“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无有断绝”。将这种思想运用到修为上来,就是要求修行者在每一时刻,于一切法心上无所住,如果一念有住,则念就是要求修行者在每一时刻,于一切法上心无所住。如果一念有住,则念念有住,即是系缚。相反,于一切法上念念不住,就是远离了一切系缚。


“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三者可以归结为一。对客体而言,“无念”就是“无相”,就是离相;对主体来讲,“无念”就是“无住”,就是起心。“无念”,从本体上来说就是“实相”,从解脱论上来看,就是“涅槃”。从认识论上来说,就是取消人的世俗的认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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