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冷不丁开始有人叫我阿姨的时候……

不知从何时起,我在镜子面前的时候不再使劲挤弄脸上的痘痘,而是开始拨弄鬓角和头顶的头发。总是试图在一堆有些干巴的发丝中发现几根极为狡诈的银色发丝,然后狠狠将其拔下。有时技术不够精准,误伤黑发,心里越加戾气深重,恍惚中感觉银色发丝暗自发出冷笑。

我想大概是从第一次冷不丁被人叫阿姨开始。那时还是二十郎当,记得某次穿了一件灰色的维尼熊大衣在某速食餐厅排队,后面一个初中模样的男生便叫我阿姨麻烦让一下。我当时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的愤懑之情至今记忆犹新,第一次感觉被岁月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我回头冷漠的瞪了一眼那个男孩,然后压抑着我的惊讶和愤怒,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从此我开始关注年龄这件小事。

后来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五……然后,我发现被人叫阿姨的次数越来越多;然后,我震惊,我愤怒,我试图与岁月讨价还价,我抑郁……最终,慢慢认识到岁月不饶人的现实,不得不笑着接受自己日渐老去的事实。

这和心理学家认定的濒临死亡的人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心理过程如出一辙…因为老去,本来就是死亡的一部分。

只是,濒死的人只用经历一次这样的心理过程。朝闻道夕可死,接受了,便死去了,便是永恒。而老去,是缓慢的,意味着我将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就像一次大地震之后,还有长达数年的小余震。比如,即便我妈已年逾花甲,每次被她认为比她女儿大的人叫阿姨时,内心也是极其不高兴的。

在上班的地铁上,我常常看见,许多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男人女人,头顶就开始稀疏,两鬓就开始夹杂着白发。前两个月不小心夹杂在一群初三的学生队伍中。然后发现前面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也有许多白发。但她妈妈和妹妹的头发却是黑色的,我想若非是爸爸的基因遗传,那现在的小朋友们各种负担或者真的太重了。

或者,当第一根白头发冒出来的时候,生命这趟单向行驶的列车,就在开始提醒着我们旅途的终点…我不太明白其用意,但我猜不是要让我们惊慌和愤怒,而是想让我们思考,如果终点就在那儿,我们究竟想怎样度过这一生。

既然,死亡是我们不可避免的终点,那么在去往终点的路上,我们究竟想看到什么样的风景?我们是否可以有意识有能力主动选择自己的路径?或者迷迷糊糊的被裹挟被设定?我们能怎样最大程度的避免那些糟糕的感受,比如悲伤、恐惧、愤怒、抑郁;并最大程度的获得幸福感,比如充实,满足,安宁,幸福,愉悦?

所以,当再有人冷不丁叫我阿姨的时候,除了盯着头上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我或者应该想想,我的当下,是否是我想要的风景?以及我是否需要成为,王小波笔下,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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