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峻峭孤崖之上,荒草丛生,残叶铺地。触目即是片片凄凉萧瑟的景状。
此刻,玉小幺一袭宽大的素色布衫罩身在崖边迎风而立。冷冽强劲的狂风吹乱了她三千墨色的如瀑青丝,已有些破旧褪色了的布衫裙衣袂在剧烈的翻飞作响。
女人的脸庞似有些惨白,古潭般深邃寂静的双眸透着一股清冷孤傲。她面无表情地凝望着远处天空中一只落了单正向南飞去的大雁。薄唇微勾,露出一丝轻蔑的浅笑。
“孤雁难飞……”
忽而,女人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清晰起来,她紧紧地盯着那只好像将要坠落的雁儿。果不其然,半响后,雁儿的身子好像失去了平衡,垂直向深谷中砸去。若掉入这眼不见底,耳不闻声的幽谷,怕是碎的连尸骨都没有了。
玉小幺目光一紧,一个旋身便向上踏空飞去,她将掉落的雁儿抱紧后环在怀里,只感到四周带着肃杀之气的凉风不断向她涌来,玉小幺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这万丈深渊,心想:
你若得活,我便重生。
她强忍着身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再次运气于足,破空向崖边靠近。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玉小幺屏住了呼吸,她任由着身子向崖上扑去,只见那略显单薄羸弱的身子便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感受到了来自大地的平稳踏实,玉小幺松了一口气,她再也忍不住那肝肠寸断犹如万千骨虫在啃噬身体的痛苦,只听见她“噗”的一声,黑红色黏稠的血液沿着她紧紧抿着的嘴角处溢出。终于,她昏死在了离崖口处不到一寸的地方。
第一章
严冬已至,寒风刺骨。冷白色的天空中飘起了洁白无瑕的雪花,落在温热的脸庞上,顿时感到一阵浸入心骨的冰冷。
玉小幺此刻正斜倚在一方古朴无华的木榻上,斜眸望着窗外那一片雪白。在床榻上躺了三个月,她只觉得全身都已经瘫软了,望着阵阵飞雪,她很想拿剑挥舞一番。
木屋内燃着熏香,那一缕缕似有若无的青烟透过一盏精巧雅致的镂花饰熏炉冉冉升起,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添了些许暖意。
玉小幺伸出了霜雪般细柔白净的皓腕抚在了额上。
“好似,不再烧了呢”
话音刚落,只听见木门“吱呀”的一声,一身穿月白色棉衫的人影便闪了进来。
“鬼天气。”
玉小幺闻声而望只见那白衣人缓步向塌前走来,她看着面前这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头心想:
好一副仙风道骨,飘然清逸的样子,若不是这三个月来的相处,又怎知他是个老顽童。
玉小幺想着老头的糗事,越想越好笑,竟笑出声来。
老头看到她那会心的笑容,一猜就知道这小丫头又在想那些糗事了,不禁“哼”的一声抱怨道:
“你这个臭丫头,道长我费尽心力救你,你倒是整天没良心的揶揄我啊。”
说着便抬手敲了敲玉小幺的脑袋,玉小幺“嘿嘿”一笑,突然面露严肃地看着老头。
“道长,我是时候离开了。”
老头听到此话后,也不在嬉笑了,一脸不悦地伸回了手,冷声道:
“你是觉得自己好了是吗?自己身子什么样你感觉不到吗?我把你辛苦救回来难道又是让你再去赴死吗?!”
玉小幺望着老头一脸的怒色,心中万分愧疚,她曾答应陪着这个已经是期颐之年的老人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可眼前严寒已至,与门主约定决战的日子也已渐近,不论结果如何,她总该为自己去拼一把,拿回骨尸毒的解药,好好的活下去。
老人清瘦的身子背对着玉小幺站立,看着他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玉小幺鼻头一酸,泪水便已在眼眶中打漾。她心中不禁想到:
老头不辞辛苦地照顾自己,把自己当成亲孙女看待,我又怎能放心他独自一人等候生命的尽头呢?那种感觉将会是多么的痛苦……
“老道长……”
玉小幺还未说完,老头便悠缓地转过身来,双目温暖和蔼地看着她。
“丫头啊,你当真要下山去?”
玉小幺秀眉微蹙,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见她一脸坚决的模样,老头叹气道:
“…也罢,刚开始见你时就知道是个倔脾气,可是孩子啊,我占你命途多舛,易见血光,你若听老夫的话,隐于这山中,可保性命无忧啊……”
玉小幺撑起还有些虚弱身子,摇晃地站在地上,她稳了稳身形,向老头鞠了一躬。
“老道长,多谢您这几个月的照顾。您放心,我答应您的就一定会做到,而我也绝对会下山去的。”
老头平静地看着玉小幺半晌,最终摇了摇头,神情怅然地转身离开了木屋,还未等玉小幺抬眸,那月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屋内。
“你既去意已决,便不必为先前的话挂怀,老夫独来独往惯了,留你还不自在呢。此番离开,老夫再送你一句话,江湖凶残,人心险恶,丫头啊,你好自为之吧。”
一阵厚重低沉的声音自远处穿雪而来。逐渐清晰又逐渐飘远,只见玉小幺清亮的双眸中流下了几滴滚烫的泪水,随后,她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略显破旧古老的木门在狂风的摧残中“吱呀”作响,原本暖和的小屋内早已落满了一地霜雪。
数日后
玉小幺收拾好行装,左手攥紧并不沉重的包袱右手提着老道长留给她的一柄彻云剑。
老道长离开的那日,交给了玉小幺一本厚厚的内经心诀和一摞摞他多年钻研才得出的剑谱。她细细翻阅这些书籍发现,这里面的不论是内功还是剑法招式皆可属于上上乘,想到这里,玉小幺心中一暖,她轻轻道了声“前辈”,便拂袖擦了擦又有些湿润了的眼眶,闭眸静了静心神,再睁开双眼时又是一片清明。
她抿了抿双唇收拾好心情便踏步向屋外走去,她看着已经放晴了的天空,初雪后的太阳好似被洗濯了一番,显得分外的明朗温暖,阳光洒在身上,给人带来了一阵阵的舒畅。
玉小幺暗自运气感受体内血脉的流动。令她没有想到是,自从上次在崖边骨尸毒发作令她内功尽数流散后,此次运气却发现有一股新的内力流通在血脉中,虽然柔和却蕴含了很强大的力量。这股内力似嫩竹,刚柔并济。
她凝眸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连忙拿出了道长留下的内功心决。
“盘膝静坐,立背松肩,收势于内,意守丹田……韧若嫩竹,柔刚易渐……这股内力不就是道长书中记载的云竹势法,可是,我修习心法不过十天怎会如此突飞猛进,望这内力已入六层境地,怎会如此呢?”
寻思了半晌,也没想通彻。玉小幺只好若有所思地迈着轻缓的步子向山下走去。
枫溪镇
玉小幺下山后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她才靠着模糊不清的记忆来到了枫溪镇。
她望着这被枫叶染的火红的小镇,在街角处静静地伫立。
“才三个月的时间,自己竟快要忘了这小镇的模样了。呵,不过也对,我虽生长于这镇上,可又有几次迈过那高大森严的墙屋看到过这外面的世界呢?”
只见玉小幺目光逐渐狠厉冷冽起来,贝齿紧咬住那殷红的下唇,恶狠狠说道:
“门主,你骗我的欠我的,我会一分不少的从你身上讨回来。”
话音刚落,玉小幺冷笑一声,忽地一瞬便消失于那幽暗的角落里了。
枫溪镇的四周是一大片一大片直立挺拔的枫树林,它们枝繁叶茂相互轻触着彼此。这些枫树与普通的枫树不同,它们不论是春夏秋冬或是风霜雨雪,都一直是身着血色红装,异常的妖冶艳丽。
唐家作为枫溪镇最大的官户人家,暗自收拢了诸多门派势力。大至江湖五宗派之间,小至某些孤弱的组织势力都已在其麾下。如今,唐家不论是在朝廷上的地位还是在江湖武林中的,都是在日益提高。但其实百姓们每人都心知肚明,唐家的人虽表面上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实际上都是虎狼之徒,他们恃强凌弱施暴虐良,搞得镇上的人每天都鸡犬不宁。
现今, 唐家门中最大的宗派便是无路门。无路门乃当今江湖的五宗派之一,地位尊显,声名远扬。门中众徒皆是些豺狼虎豹之人,他们大多都是因走投无路才拜于门下,因此只受命于门主,十分忠诚并且异常凶狠残暴。他们不辨是非,不通人情,每天只是接受任务和完成任务。这一支门派便是唐家最有力的支撑,它为唐家聚拢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