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行者

        2022年的8月16日,破晓之初,我背着简易的行李,独行于昏暗的校道上。兹晨戒流火,商飙早已惊,微凉的夜风,拂不散心头的火热,此行,我将奔赴疫情的高风险区。十日之前,我断断预料不到生活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变化;之后十日,我也预料不到新盈之行将会如此的昼夜颠倒,以至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调整。

      8月2日,海南疫情从三亚开始爆发,蔓延到周边各县,临高未能幸免。广大的岛民从吃瓜群众变成了曲中人。8月7日,我跟随着一众同行,像蒲公英一样散播到了县城的各个角落,配合医护人员开展全民核酸I信息录入工作。从此晴天雨天我奔波于采集点和住处的路上,每天6:30出发,到达采集点,组织村民排好队,给年轻人扫健康码给老人拍身份证给没有身份证的小孩手动输入信息,10人一管混采,我们通常要忙到中午12点,午饭在村委会里面吃,很有一种上个世纪70年代知青下乡的感觉,这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体验。从最近的县城银信巷,到最远的禄道十三村,我换过5个采集点,6组同伴,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逐渐变得娴熟干练,当我以为最终会在兰罗村委会和兴村固定下来的时候,我被现实嘲笑:草率了!15日中午我被通知去支援新盈,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16号凌晨5点20出发,到达新盈村委会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穿上防护服,我们就开始走街串巷。和县城不同的是,这里需要入户采集,一人一管。当我看到户户封条的时候,着实心里一惊,我问带路的村委会干事,贴封条的是不是都有阳性病例,村委会的干事告诉我,贴封条只是为了让村民闭户居家,真正有病例的,都会拉上隔离带。顶着烈日,防护服里面闷热难当,当我从最初满腔激情的头脑发热慢慢接近中暑的胸闷气短头昏眼花时,采集终于做完了,揭开防护服,一股浓重的汗味透过N95口罩扑面而来,我才意识到衣服全湿了,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看看周围的同伴,没有一个不狼狈的。消毒、上车、回县城,累是有点累,但也还能承受,心里更多的是工作之后的充实感。当我以为和原来相比,支援新盈的工作不过是去更远的采集点,录入更多的信息时,我再一次被现实嘲笑:肤浅了!随着疫情形势更加严峻,新盈的核酸采集从白天改到了零时。

      当晚9点,集合、领物资、上车、出发,暗黑的夜里,一辆辆大巴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关卡,汇聚到疫情最严重的地区。新盈镇政府灯火通明,到处是忙碌的身影,穿梭于堆叠的物资之间。在将近两个小时的等待之后,凌晨2点,我被分到新盈村委会隆安五队——新盈疫情的源头,站在巷子口,我停住了脚步,入目两道横着的隔离带,再往里瞧,昏暗的小灯下,依稀看到各家门前一道道隔离带,这些隔离带突然幻化成一条条冰冷的毒蛇,我的头皮瞬间发麻,脚步无比沉重,我不知道这里现存有无阳性,又有多少个密接,这不是一句“做好防护”就可以抵挡的,面对病毒的侵袭,我束手无策,感觉生死全凭天意。前头村干事在催促,身后小护士在等待,我心一横,硬着头皮弯腰穿过了隔离带。昏暗狭窄的小巷,脚下流淌着乌黑的生活污水,沙子堆积的地方形成一滩滩烂泥,头上是楼楼相接几近闭合的空间,密不透风,没一会我就觉得呼吸困难,头脑发胀,但是我不敢倒,直到最后一家,天边已见白色。这是最难的一页,翻过了,就不再害怕,即使是后来在台风之前的雨夜当中行走时,倒也能品出几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味道。

        我是暗夜的行者,骑着雷公马,手持令牌穿梭于大街小巷,敲开一扇扇紧闭的门,点亮一户户昏黄的灯,风雨褴褛不了我的白色战袍,我一路走过,身后,是依次熄灭的灯,紧紧掩上的门,我终将寂静还给黑夜。只有寂静,是黑夜最好的底色。

        我不知道在这场战役中,有多少个医护席地而卧甚至倒地昏迷,有多少个志愿者宵衣旰食只因马不停蹄,有多少无名英雄通宵达旦日以继夜,有多少爱心人士为筹集物资四处奔走。我只看到,在灾难面前,人人承担起自己力所能及的责任,是人性最美的荣光,是社会最好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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