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9号,史蒂夫·乔布斯在美国旧金山发布了第一代苹果手机,此后引发了智能手机热潮,而那一年也被视为智能手机元年。
这部叫做iphone2g的手机被乔布斯认为是改变世界的产品,从此后面发展来看,也的确无愧其名。彼时,还是功能键盘机的天下,来自芬兰的诺基亚自从1996年开始,便占据全球手机市场销量第一名的宝座长达15年,可谓是傲视群雄,直到2009年,其销量高达4亿多部。
iphone2g一经亮相便惊艳世界,只有两个按键、大屏幕所带来的观感远超小屏、大键盘的功能机,相比较之下,后者便显得有些落伍,仿佛是隔了一个世代的两种产物。大屏触屏手机的诞生更像是一次突破次元壁垒、跨越高纬度的尝试,因此可以预想需要克服多大的阻力,当时的iphone2g许多功能还不完善,几乎不能正常工作,没有复制和粘贴功能、内存过小、不支持第三方应用,在发布会上工程师还需要屏蔽记者们的wifi信号,防止乔布斯在演示的时候连接速度变慢,投影功能也是特地添加的。直到半年后苹果的工程师解决了诸多问题才将手机投入市场,从后来十余年苹果的表现来看无疑是成功的。在那一年,大受刺激的安卓将系统推倒重做,将为适配键盘的安卓系统硬改成了触屏系统。
这次发布会,也给国内一家MP3厂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名字叫做魅族,此后,在MP3、MP4行业越做越大的魅族开始向智能手机方向发力,逐渐抛弃被其掌舵人视为夕阳产业的音乐播放器业务。
变革即将来临的雷声在远方隆隆作响。
彼时,巨头诺基亚还沉醉在它所占据的庞大手机市场中,ios系统的诞生仿佛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这个酣睡中的巨人,后者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下,摆摆手又睡过去。初代的苹果手机自身还有许多缺点,几乎无法彻底动摇传统的手机市场,更毋提诺基亚这头庞然大物,没有理由要对这款并不成熟的产品关注过多,“科技以换壳为本”的吐槽表明了把当前市场的产品换壳销售才是诺基亚最关心的事情。智能产品与人的日常使用深度结合,其使用需求与使用习惯就必须纳入核心考虑,其本质是一场体验革命,谁能更好地回答“如何思考与打造可以深度契合人们日常使用的一款产品”,谁就掌握了未来的话语权,很显然,诺基亚的回答是不及格的,犹如一艘巨轮一般,每调整一点方向都十分困难,更何况掌舵者还十分傲慢。诺基亚推出的搭载有塞班系统的手机臃肿又难用,不仅对使用者来说,对开发者也是如此,系统与硬件的调校让开发者焦头烂额,出来的效果也并不理想,更何况诺基亚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还在大量生产键盘机,又丑又难用。在安卓系统杀入市场后,索尼爱立信、LG等老牌厂商纷纷抛弃塞班系统,转而投入到安卓的怀抱中。
作为回应,诺基亚在次年带来了5800XM,是第一款支持触屏的塞班手机,笔者曾经在初中时候看过这台手机,并未引起多大的兴趣。
时间转眼来到2010年,身穿黑色长袖毛衣、灰色牛仔裤、运动鞋的乔布斯在他最后一次发布会上推出了iphone4,贯彻了他近乎极端的设计理念,方正对称的机身,单手掌握的尺寸,玻璃不锈钢的材质,大大拉高手机的颜值,在完善了初几代产品的缺点后,iphone4做到了外在同内在的精准统一,真正成为一款划时代——功能机和智能机——的产品,一部近乎完美的工艺品,那时人们意识到原来手机也可以做得如此简洁如此精致,3.5英寸的大屏幕让同时代的键盘机相形见绌,不管是翻盖机、直板机,统统被打得满地找牙。当时还在使用功能机的笔者有幸把玩iphone4,实在令人赞叹不已。
集颜值和科技于一身的iphone4一经上市便彻底点燃全球的购买狂潮,在三天之内狂销170万部,人们通宵排队购买手机,手机黄牛市场也顺势而起,并不在首发之列的中国,一部iphone4水货的售价高达10000元人民币,而即便是国行价格,也迈过了4000元人民币这一门槛,不可不谓之昂贵,也就是在这之后,使用iphone成为时尚和身份的象征,QQ推出了所谓的iphone手机在线功能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iphone4缔造了一代神话,成为苹果最经典的手机,乔布斯不久因病去世,其最为明显的个人风格停留在iphone4及其后续机型iphone4s,在这之后苹果手机越做越大,打破了乔布斯“3.5英寸就是手机的最佳尺寸”这一理念,苹果有着明显商人特征的库克带领下朝更加商业化也更加鼎盛的方向迈去。
iphone4的火热,彻底改变了手机市场的方向,三星、HTC、索尼等厂商纷纷跟进。面对急转直下的市场状况,诺基亚与英特尔合作研发了MeeGO系统,在这基础上推出了充满悲情色彩的诺基亚N9机型,企图挽回局势。N9曾一度让诺基亚看到与苹果抗争的希望,然而外号“木马”、前微软高管埃洛普的到来,一刀砍断MeeGO和塞班系统研发,将诺基亚送进微软的怀抱,彻底断送了诺基亚的希望。埃洛普将诺基亚这艘巨轮直接带进沟里再也出不来,末日机皇N9也成为了最后的绝唱。
诺基亚的终结,苹果、三星、HTC、LG、索尼等外商牢牢掌握3000、4000、5000元的中高档手机话语权,千元机市场的断层,使得国产手机厂商异军突起。
2011年小米喊着“为发烧而生”的口号,如同一个发着高烧的人,带领着一群发烧者进入市场,以所谓的“性价比”饥饿营销席卷市场,百元机的红米,彻底粉碎了诺基亚在这一价格线的其余键盘机型,而定价1999的小米系列,更是为小米做了最贴身的注脚。
“站在风口上,连猪都可以飞起来”,小米创始人雷军曾如是说道。雷军认为互联网销售才是最佳的途径,宣称小米是互联网手机厂商,疯狂布线线上渠道。苹果改变了世界的手机市场,而小米改变了国产手机市场,将触屏手机带入到了千家万户,让普通群众不需要花费高价格就能享受到智能手机红利,小米从此被冠以“价格屠夫”的名号,小米及其领导者在当时有意无意地行苹果和乔布斯风格,雷军也被戏称为雷布斯。
在这一时期,与小米一同沉浸在国内手机市场的,还有被合称为“中华酷联”的华为、中兴、酷派和联想。当时,收购IBM个人电脑业务后,在四线城市郊外野草地的破砖墙上也打上了广告的联想在PC市场顺风顺水。眼红着苹果在全球赚的盆满钵满,联想凭借PC领域的自信满满推出了定价2899的乐phone。
“乐phone有信心一年之内在中国市场打败iphone”,联想CEO杨元庆在发布2009财报时说的话无比响亮,与后来联想CFO黄伟明在关于乐phone第四季度财报的失语截然相反,苹果在2010年的销量为3999万部,相比较之下,乐phone2010/2011财年销量超50万部,更不必说在2011年iphone4s推出后,其销量达到7229万部。
消费者并不买账。
碰一鼻子灰的联想推出了联通定制千元机A60,上市一个月销售50万台,尝到甜头的联想从此陷入运营商的怀抱再也出不来。另一边的中兴和酷派,也凭借着运营商补贴大肆扩张,没有核心技术的厂商在运营商的庇护下高歌猛进,在这一时期,国产手机同质化十分严重,在千元机档位看得人眼花缭乱,没有创新,没有痛点,彻底固化,只是产品线元器件的组装,你有我也有,万年三大金刚按键。日后的研发巨头华为还在千元机和亚非市场打拼,深耕技术。不久,PC全球销量第二、剑指惠普的联想赶英超美口号越喊越猛,目标也越来越高,直奔5000万台。把联想北美大区总裁戴维·斯科姆克剃头的杨元庆深受鼓舞,在2014年更是以29亿美元的价格吞并江河日下的摩托罗拉,市场排名仅次于三星和苹果。
隐藏在阴影下的是重重危机,虽然手机出货量大,但是利润率却很低,而且大多数都压在渠道商卖不出去,空有出货量而无销售量。中国移动2014年财报显示收入涨1.8%,而利润降了10.2%,大多数手机都是运营商买单,同年“营改增”政策出台,三大运营商累计削减补贴100亿,猛烈冲击了千元机市场,0元购机的广告一去不复返。
靠着运营商补贴过着滋润日子的人笑着笑着发现梦醒了,一地都是鸡毛。
酷派利润应声猛跌,元气大伤,后期被乐视与360摆来摆去,持续衰弱,一蹶不振。2015年联想出货量更从头砍到脚,由4000多万部锐减到1500万部,火急火燎的联想开始找不到方向,原本投资的独立运营子品牌ZUK做得有声有色,市场反响热烈,在2016年被联想收回又放弃,乐檬也在内部战略调整中悄无声息地退场,高层来回更迭,销售策略频繁转变让联想移动业务积重难返,成也运营商败也运营商的联想手机如今的市场额份接近于0。失去运营商补贴的中兴此后在美国市场接连被美国制裁,缴纳了146亿元人民币罚款,赚取的利润与罚款抵消,手机业务惨淡,想当初,中兴手机还曾被当成国礼赠送给国外政要。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与这三家截然相反的是华为,在其他品牌还靠着运营商补贴过得滋润的时候,华为已经开始核心技术的研发,不可否认,华为是一家很有预见性的企业,尽管“狼性文化”充满争议。华为在技术研发的大量投入,使其避免了未来遭受美国制裁时像中兴一般被动,其旗舰手机搭载自研的海思麒麟芯片,5G基带甚至可以与巨头高通一较高下。
来自南粤的东莞双雄OPPO和vivo,则是深耕线下渠道,在小米挥舞着互联网大旗吸引火力的时候,OV蓝绿厂则是大打营销广告,投入达十几亿,凭借偶像明星巨大的流量,在电视中对观众狂轰滥炸,又将触手伸向其他品牌并不关心的四五线城市乡镇,一家OPPO的旁边,也必定会有一家vivo,哥俩好地外放着吵闹的音乐。OV并不追求配置的堆砌,也不将其作为宣传卖点,主打的音乐手机和拍照手机,吸引了一大批年轻女性,这也遭到高价低配的吐槽。实际上OPPO和vivo同出一脉步步高,当时宋慧乔为步步高拍摄的音乐手机广告以其高颜值在一众工科男审美的诺基亚键盘机脱颖而出,后面OV广告营销仍旧可以看出早期步步高的影子。与中华酷联不同,掌握线下渠道的OV并未受到强烈的打击,2019上半年中国手机出货量OV仅次于华为。
事实上,不管是中华酷联也好,小米也好,开启国产智能机先河的是来自珠海的魅族,魅族M8声名鹊起,在这之后,M9发布,MX系列将魅族推向鼎盛。带有经典小圆圈的MX2和MX3,魅族的“小而美”,在当时浮躁的大环境中特立独行,掀起一阵热潮,而黄章个人的光环加持,低调的行事风格,关注于产品的打磨,与乔布斯相符,同样的执著,而魅族的产品,与苹果同样的简洁精致,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但是在老冤家“价格屠夫”小米进场后,魅族明显有些不适应,原本定价在2499的MX2和MX3,到了MX4之后价格竟然只有1799,且不论黄章和雷军的过往,不管是开辟魅蓝青年良品战线,还是使用机海战术与小米在低端市场厮杀,都被视为魅族自乱阵脚,而魅族放弃三星的Exynos处理器、转而采用被视为低端的MTK处理器更令人感到困惑,产品线的混乱、自我定位的不明、配置的选择错误,都加剧魅族在市场的失语,使其一步一步丧失市场份额,珠海国资委不得不注资稳定魅族。
从第一代的Galaxy开始,三星便与苹果密不可分,如同苹果一般,三星在国内把持高端市场多年,曾被视为最有分量与苹果竞争的安卓厂商。GalaxyS2的诞生为三星此后与苹果分庭抗礼迈出了坚实的一步。GalaxyS和S2与iphone过于相似引起了苹果的不满,三星意识到追随苹果的步伐是不现实的,3.5英寸满足不了消费者对大屏的需求,大屏手机呼声日益高涨,三星顺势推出鹅卵石造型的S3和更大尺寸的Note系列,次年推出S4,比S3更加美观、屏幕更大。
屏幕尺寸的差异化其实是不够的。
2012年,在金属机身的iphone5推出后,三星万年大塑料的吐槽此起彼伏,S5系列达到顶峰,显然,消费者厌倦了塑料机身带来的廉价感,而S5和S4除了指纹识别外并没有更显著的进步。2014年,S5陷入低迷,销量和利润双重下滑,同年苹果推出更大屏幕的6和6plus系列,正面对三星发动攻势,差不多的价格、更好看的外观、更流畅的系统,没有理由不去选择iphone。
三星面临巨大的危机。
而S6和S6edge的到来让三星打了一次漂亮的翻身仗,更窄的边框、双面玻璃和金属边框加持,营造了更好的视觉效果,曲面屏设计的S6edge更是彰显了三星强大的工业设计能力,憋了一股子气的三星成功续命。
一切都在2016年戛然而止,那一年,三星Note7推出,随后一个月内世界各地都传来Note7爆炸的消息,Note7被禁止携带登机。三星宣布召回电池存在缺陷的Note7,却排除中国区域,坚称中国地区销售机型不存在问题。中国接连发生Note7爆炸事件使得强硬的三星不得不召回中国地区销售的Note7。区别对待引起消费者的强烈不满,加之三星一直以来对中国这一最大市场都是傲慢轻视的态度,Boom7事件愈演愈烈,给消费者的抗议添了一把熊熊大火。随着国产厂商的崛起,三星中端机型高价低配策略失败,消费者的反击,三星国内份额一跌再跌,等到它回过神来,四周已然树立着华为、OV等强敌,失去的消费者信心和份额再也回不来,后来,三星在国内被归为others,被炸出国内市场。
索尼似乎并不在乎手机业务,仿佛只是为了显示索尼在硬件上的登峰造极,其旗舰机的价格同苹果齐平,顶级的硬件、高颜值,但是糟糕的优化、生硬晦涩的系统使其在中国难以站稳脚跟,每次都叫好不叫座,索尼注定局限于小众粉丝市场。笔者曾使用过Xperia Z5P,半年之后舍弃,中看不中用。
无视大陆市场消费者需求,对品牌的盲目自信和高定价,HTC同样因为傲慢和蛮横失去大陆市场。
回到2007年,在iphone诞生的那一天起,苹果就一直引领着手机市场风向,在iphone5s推出指纹识别后,安卓厂商也纷纷跟进,甚至于苹果在推出plus的命名方式后,pro、max等等命名方式也纷纷涌现,取消3.5mm耳机孔。在颜色选择上一向抠门的苹果推出土豪金5s后,售价迅速被炒至一万元,苹果受追捧,虚荣心作祟,吐槽也罢,却都是现实的。iphone成为友商发布会对比机型的那一刻,实际上就默认了iphone的标杆形象,且无一不以超过iphone为口号,没有厂商会自降身价去对比比自己差的,就连小米都希望叩开4000元的大门,拔高产品的售价,“为发烧而生”的喊声也不知不觉中消逝。
“只有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从红海到血海,国产厂商的洗牌实际上是创新力度的比拼,不仅是研发技术,还有销售渠道,就连一度不在乎配置的vivo也推出了iQOO3性能旗舰,曾经何时,很难想象vivo会与性能挂钩。刘海屏、大黑边跑马的苹果XR、11仍能创下惊人的销量便是苹果创新的成功,至今苹果仍在享受ios系统和A系列芯片所带来的红利,因此也被诟病挤牙膏,2016年的iphone7plus和2018年的iphone xs max体验并没有特别大的不同,没有创新,没有“再一次改变世界”,甚至没有5s转向6plus时广告语所说“bigger than bigger”所带来的直接感官变化,苹果是否成为下一个诺基亚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当手机出现世代般的革命性差异,而苹果无法及时转变,衰弱是显而易见的,迭代迅速是电子产品的天然属性,多少手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来了又去,黑莓、锤子、一加、LG等等,而对于我们而言,又是一个时代符号的终结。在前几年,可以看苹果,可以看三星,如今三星黯然退场,在挖孔屏、全面屏成为主流的今天,苹果设计已成颓势,假若几台全面屏手机放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出是什么品牌,三摄、甚至四摄都不能带来明显的区别,抢占可预见的功能成为趋势,5g通讯、更小的前置摄像头、更极致的占屏比。国产手机的日渐成熟抹平了差异,各自系统的不同也只是基于安卓的深度定制,而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使人不禁发问:下一个风口在哪里?
或许,我们可以从乔布斯曾说的一句话找到些许端倪——“Innovation distinguishes between a leader and a follower”。
领袖和跟风者的区别就在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