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玻璃弹珠在地上弹跳的声音响起。
“让不让人睡觉?”我抱怨着爬起来,觉得口干,去客厅倒水喝。
外面静悄悄,看看时间,午夜一点钟。
“当……当……当……”
“哎呀!哪家小孩子大半夜不睡觉,跑起来玩弹珠啊?”我气冲冲推开门,想要探个究竟,弹珠声戛然而止。
门外走廊静悄悄,楼梯转角处隐约有个黑影,我揉揉眼睛再看,却什么都没有。初夏的夜,本该闷热,我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寒风穿过后颈,一个机灵鸡皮疙瘩全部立起来。
“啪!”我快速关上门,对着客厅四处打量。
还好!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心理暗示很可怕,刚刚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喝了水,心里平静下来。
明天还要上班,想着我上床睡觉去。
只是,这天晚上我做梦了。虽然起来记不太清楚,却直觉不是什么好梦,心里有些堵的慌。
下楼的时候,听说电梯坏了。我无可奈何走路下七楼,走到第四楼时,正撞上房东太太在倒垃圾。而我走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倒了她的一包垃圾。
“当……当……当……”一颗玻璃弹珠从垃圾包里滚落出来。
我蹲下身捡起它,透明玻璃包裹着天蓝色的月牙,十分漂亮。
“哎呀!快丢了!”房东太太拍了下我的手,弹珠又滚落到垃圾袋里。
“那个东西不吉利。”她看了看四周,凑近我一脸神秘,“你刚搬来不知道,前几天,孙老头的孙子死了,这个就是他经常玩的东西。”
我心里咯噔,忍不住问:“怎么死的?”
“听说是病死的。孩子也是可怜,从小没有爸妈,爷爷奶奶拉扯到十二岁,说没就没有了。我跟你说……”
“是挺可怜……”我看看手表,随声应和一句,登登下了楼。
走出十几步,我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一颗弹珠啪啪啪滚落到我脚边,房东太太早没了人影。
我背心冒汗,不管不顾快速往楼下跑。
来到公司,同事见了我断了脚跟的高跟鞋,一阵好奇。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他们,想起死党芳芳似乎说过,她有个高人三叔公。我将她拉到一边,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哎呀!你撞邪了。我看你脸色也不好,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我觉得你还是请个假,我带你找我三叔公去。”
“好。”
芳芳的三叔公住得有些偏僻,打车要一个多小时。
我和芳芳上了车,芳芳给他三叔公发信息。无聊中,我忍不住看了看前面司机大叔。他穿着一身黑衣服,侧脸有些苍白,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或许是我注视得有些久,他突然回头,目光和我撞在一起。
他咧嘴一笑,我看到他的一只眼珠是蓝色的,月牙形状的蓝,分明是那颗蓝色弹珠。
我惊骇,却发现叫不出声音。我想去喊芳芳,却发现眼前出现越来越多黑点,视线也模糊起来。
黑暗中,升起薄雾。
“姐姐,给弹珠你玩,给弹珠你玩。”小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十分陌生。
汗滴滑过我的鼻尖,腿肚子不争气的发抖。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我咬咬牙,转过身。
出乎意料,小男孩除了有些苍白,长得眉清目秀。他正伸手对着我递弹珠,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他一定是那个死掉的男孩子。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上我,但他的东西,我决然不敢接。
“快拿着!”他再次催着,我心里怕得要死,手却不受控制接了过去。
“你看看,弹珠里面。”他的声音一如之前温和,我的心脏抖了抖,不受控制将弹珠凑近眼睛。
我一直以为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内心无比抗拒。
却不想,玻璃珠的蓝色月牙泛着莹亮的光,光点在眼睛里慢慢涣散,然后重新组合,变成一张女人的脸。
“小超,你看,这颗弹珠好看吗?”女人眉眼温和,五官和这个孩子有几分相似。
不远处,叫小超的男孩回头,他大概八九岁的模样,赫然是眼前男孩的缩小版。
“好好看!”小超眉开眼笑跑过来,抱着女人的腿,“妈妈,我喜欢它。但是小超更喜欢妈妈。”
“好,妈妈一直和小超在一起。”女人一脸温柔,摸着他的头,脸上划过几分忧伤。
画面一转,女人和一个男人争吵。
“你不要赌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小超还要读书。”女人拉着男人的衣袖苦苦哀求,却被男人推倒在地上。
“真丧,一天就知道哭哭哭,手气不好就是被你害的。”男人觉得不解气,转过身用力踢打着女人。
女人抱着头痛叫,鼻子流出血。
“不许打妈妈。”小超冲出房间,挡在女人身前,一脸愤恨盯着男人,“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人,你去死。”
“兔崽子。”男人暴怒,下手更重。女人赶忙将小超护到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
暴风骤雨的疼痛停止,女人擦掉眼泪,拿出药水帮小超上药。
“妈妈,我不疼,你更疼,我帮你吹吹。”小超反过来安慰她,天真又懂事的模样让女人心疼。
“小超,你不应该那么对爸爸说话。你们要好好相处,如果……”她停住,看向怀中的小超,发现他睡着了,摸摸他的脸,语气凄惶,“妈妈得了治不好的病,如果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画面再转。
小超的爸爸死了,就在那次吵架出门后,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将他撞飞,当场死亡。
小超的爷爷奶奶一脸悲痛,小超的妈妈一脸绝望,只有小超一脸平静。
再也不会有人打妈妈了,他高兴的想。
门外,是咚咚敲门声,一大帮人跑来催债。
“小超,你以后要乖乖的。”女人亲了下小超的脸,然后走进房间,等她出来时,她直接打开大门,放讨债的进来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突然大喊一声,倒在地上,口鼻里都是白沫。
“她喝药了!”
“她没气了!”
“服了,还有比我们更刚的人,命都不要了。”
债主们惊住,议论纷纷中生出几分退意。
小超爷爷奶奶的哭声更大,指着骂那些人是杀人凶手。
那些人灰溜溜走掉,而小超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盯着没有气息的妈妈,一下子晕倒了。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我觉得心如刀割,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人间悲剧。
可弹珠好像电视剧,并不受观众情绪影响,继续放着画面。
已经是现在模样的小超,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他一个劲干呕,然后剧烈咳嗽。
两个老人在床头掩面而泣。
“我的病治不好了,活着也痛苦,求求你们,帮帮我,让我去找妈妈。”他起身,跪在床上,不停磕着头。
“你……你找不到她……”小超奶奶放声大哭,一个劲去拉他。
小超爷爷眸光变幻,走上前拿起一个枕头,用力按上他的脑袋。
“以后没有痛苦了。”他流着眼泪,看着枕头底下的孙子没了动静。
“呜呜呜!”我捂着嘴,难受得哭出声。
“姐姐,妈妈为什么丢下我?”小超拿回弹珠,皱着眉头模样有些委屈。
“因为,她生了治不好的病,怕拖累你。”我擦擦眼泪,看着他的模样心疼起来。
“大人做什么都不和我们商量。”他叹了口气,模样老成,“我不怕拖累。”
“我和你说姐姐,我不是要吓唬你,我是请你帮忙。”
我好奇:“什么事?”
“你可以去雾岩山顶,将弹珠埋到柳树林里我妈妈的坟前吗?”他明亮的大眼睛,祈求地望着我。
“好!”我点头,看着他笑得满足,忍不住也笑起来。
“小如,快醒醒!”芳芳的声音传来,我感觉被人推了一下,猛然惊醒。
“你怎么睡着了!”我一脸迷糊看着她,她摸摸我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没发烧啊!”
“司机呢?”我来回张望。
“你傻了。”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一直是我开的车。你一上车就睡着了,我叫了好半天,才将你喊醒。”
我愣了愣,然后感觉手心有冰凉的东西。
低头,一颗弹珠撞入视线。
我笑了笑,抬头对芳芳说:“我们不去你三叔公那里了。掉头,我们去雾岩山。”
“为什么?”
“走吧!路上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