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一个RPG游戏。
在我选择进入游戏的那一刹那，一片强烈的白光铺天盖地而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而我，就如同《HUNTER X HUNTRR》里小杰和奇犽打贪婪之岛时一样，瞬间被吸入了游戏之中——
我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被一分为二。
下半部分是一片极其开阔的水泥地。青灰色，极为平坦、干净，没有一处坑坑洼洼，甚至没有被画上任何导引线和标识。
上半部分则是苍灰色的天空。没有云朵，没有太阳，分明是阴天，却是亮得犹如打开了白炽灯。
整个画面里没有一栋建筑，一处自然风光。因此完全无法让人分辨是处于何种时代何种方位。
死一般的寂静。
我站在原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默念：开始吧。
倏忽，远处响起了轰鸣声。
不到半秒，从地平线那头升起了一架战斗机。
没等我看清它的样貌，它就朝着我的方向全速飞了过来。
轰鸣声越来越大。
一架接一架各种型号、各式外观的战斗机、直升机、客机腾空而起，无一例外全都冲着我驶来。
“敢情这是打飞机的游戏啊？” 我嘴上这么说着，可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在心里告诉我，不是的。
我淡定地站在原处看着眼前越逼越近的飞机群，没有任何动作。
果然，离我最近的那架战斗机直挺挺地向我俯冲而来，却在快要撞上我的时候，一个直角转弯，朝着天空的方向飞去了。
再朝远一点的地方的看去，密密麻麻的飞机似乎都回到了它们正常的航线上，开始向着天空飞去。
原地观察了半分钟之后，我迈开腿，朝前方走去。
耳边是持续的轰鸣声，眼前的景象也逐渐丰富了起来，开始有车辆进入了画面。
装甲车、大型货车、没有窗的大巴，看不见驾驶员，所有车辆都速度极快，却互不影响地驶过我的身边。
我继续朝前走。
画面一闪，我站在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前。
建筑的外观非常简单，没有任何修饰。浅灰的外墙，粗糙的岩石肌理，有窗，每一扇窗都安着黑色的玻璃，丝毫不能窥探到室内的半分景象。
就像是嵌着些许黑色贴纸的巨型立方体。
我抬头向上看去，通过黑色的窗户，我大概分辨出了楼层。
上方的雾很大。从第四层开始，浓重的雾气就把建筑紧紧裹起，再也窥探不得半分。
我将视线收回，竟看到在我的右前方有一个入口。
我抬腿走了进去。
里头的景象让我有一瞬间的恍神。因为这里像极了二十多年前我外婆家的楼道。
这样一栋外观神秘的大楼，内部竟然是一栋上世纪90年代的老旧小区单元楼构造？
从入口到正式的一层有着三级台阶。
一层的两端各自有一扇铁门，铁门是墨绿色的，斑驳的锈迹、些许脱落的铁皮，无一不彰显出年代感。
右手边这扇门旁，有一个用铁烙成的两层鞋架，同样锈迹斑斑，上头摆放着积了厚厚灰尘的黑色雨鞋和迷彩布鞋。鞋架和墙壁的折角处，直直地插着一把脏兮兮的破雨伞，粉色的。
鞋架边上还有一盆兰花，看样子是很久没有浇水了。花盆表层的土壤已经干涸，甚至开始龟裂，有好些叶子已经枯黄，剩余的墨绿色叶片上也落满了白色的灰尘粉末。这兰花却还是不愿意被宣判死亡般，守着最后的几枝绿色，生命力顽强地坚守在盆里。
一层往上，就是正常的楼道阶梯了。一侧是老旧的栏杆，一侧是许多地方剥落的白墙面。十多层的水泥台阶，凹凸不平，边角里还有着一些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块。
我走了三个转角，突然进入了二层。
我没有看到入口是什么样子，就突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巨大空间。
这里是一个与一层的居民楼完全不同的地方。整个空间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十分昏暗。
我环顾四周，透过从窗户挤进来的些许自然光，室内的摆设逐渐浮现了他们的轮廓。我依稀分辨出了这是一个档案室。
我又走了几步，没有看见任何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翻阅资料，看能不能得出一些有效信息时——
“叮——”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电梯！
我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黑洞洞的左侧前方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小门，门里是一片白色灯光，在这个黑色空间中显得刺眼而夺目。
我朝着电梯入口跑去。
那电梯好似有意等着我一般，在我进入之后，才缓缓合上它的门。
我站定，转身将自己面朝门的方向，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电梯内部竟十分地崭新而现代化，且空间极大，感觉可以同时容纳100个人。门右侧有个大电视，上头正播放着广告，广告里有阳光沙滩和比基尼美女。亮闪闪的金属色墙面投射出我的身影，我对着墙理了理我的头发。
还没选择楼层呢。我想起了这茬儿。
电梯的左侧墙面上是楼层按钮。我原以为这栋大楼会非常高，让我意外的是，按钮最高的数字只有11。
那就先到顶层看看吧。我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最上方的按钮。
“叮——” 几秒钟过后，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我走了出去。
一块布阻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弯腰钻了过来。
直起身，我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头顶是昏黄色的天空，看样子是傍晚。我的周围全是床单、被子，晒得整整齐齐，十分密集。刚刚挡住我的正是其中一块床单。
上到天台的我似乎被加持了某种buff，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栋集合了一整座城市的大楼，一层的单元房是废弃的，只是入口，并不知道打开门进去会发生什么；二层如我所料是档案室，记载着城市的居民档案和各种资料；三到十层还没探索过，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最高的十一层，则是居民居住区。
我的脑子里好像忽然被装载了张地图一般，拨开面前层层叠叠的床单，朝着左前方走去。
在拨开最后一张蓝灰格子床单之后，我看到了一小块开阔的地方。
在天台的围栏前方，有一个手推车式的小摊位。
我走进，看到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头绳。
“哎！我们这儿竟然有编头绳的地方！”
我一回头，发现我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黑人少女。她正满脸惊喜地对着我说话。
我装作是本地居民的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啊！我也才知道。”
我俩一起朝着摊位走去，看到摊位后头坐着又一个年轻女子。
“要什么颜色自己挑选。” 她开口对我们道。
“黄色、深蓝、白色，墨绿色……”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头绳，报出了我的选择。
我坐在了摊位前的小凳子上，女子开始为我编头发，她的动作很慢。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突然转为了上帝视角，将女子为我编头绳的景况尽收眼底。
头绳编得很细，但是颜色分配让我很不满意。我想要白色多一些，然而她编进去的大部分是黄色。而且她的动作太慢，我的肚子已经饿了。
于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引得有些脾气不耐烦的我，开始跟女子提意见。
她一听，瞬间怒目圆睁，继而开始破口大骂：“一开始怎么没说要多点儿白色？！都是因为你没说清楚才会这么慢的！”
就在女子开口骂我的时候，我的意识逐渐开始复苏。我意识到，这是在做梦。而就在下一刻，我有了一个更加强烈的认知——
我被鬼压床了。
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奋力挣扎，却都是无用功。然后我开始在心里骂脏话。
“Mother fucker!!”
在第一句脏话骂出去之后，我发现我能微微地，睁开一点眼睛。
眼前是一小点模糊的蓝色光。那是我房间空调上的数字时间。在黑暗的房间中，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就足以把周围照亮。
身体还是无法行动。
于是我继续骂着。
我半睁着眼睛，发现我从我口中蹦出的所有脏话，都变成了大字幕，“叭——” 极具画面效果的，散布在房间中。
好像《歪小子斯科特》啊……我一边说着粗鄙的字眼，一边还欣赏起眼前的景象来。
骂着骂着，我感觉被压的感觉缓解了一些。我想，这下要一鼓作气，使出杀手锏奋力一搏。
我在心里说道：什么破游戏，我要给你们打一颗星！
于是，眼前的原本飙着粗话的画面，变成了游戏评分的界面。
“咚”，五星评分中的第一颗星星被我点亮。
下头还伴随着一句评论：用户体验太差！
就在这时，我的右耳边，响起了清晰的说话声。
说话者无法分辨男女，也无法让人听懂Ta说的语言，就像是念着咒语的伏地魔。
那说话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我明确地感觉到，说话者在我右耳边喷出的热气。
很烫，也很潮湿。
我觉得我似乎可以看到右边的景象，可那儿除了一个空枕头，什么都没有。
我将视线调回到了正前方，半睁着的眼前的模糊影像中，有一张脸，被空调时间的蓝光镀上了同样的蓝色光晕，正在空中飘着。
那张脸的样貌好似V字仇杀队中的白色面具，只不过没有实体，只有被光勾勒出的线条轮廓。
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几次向我俯冲而来，却在快要撞击到我的时候退了回去，继续在半空中耀武扬威地上下飘着。
卧槽我这是惹怒Ta们了？
见形式不对，我收起脏话，开始冷静地讲同对方道理。
可没讲两句，我觉得原先还稍微有可能活动的四肢，顷刻间动弹不得。好似整个人被上了紧箍咒一般，逃不离，脱不开，甚至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原先还能张开说话的嘴，此刻也紧紧地合着，无法发出一丝声响。
我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形力量。
耳边的说话声还在断断续续。
我伸长耳朵，想要听清Ta说的是什么，说不定就是什么天机呢？
可我的文化水平为我亲手关上了打探天书的大门。
连耳边这哥们儿（或者是姐们儿）说的是什么语言我都不知道，还想听懂内容呢。
我的耐心被磨没了。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移动我的左手——
我知道只要动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头，我就挣破了这场鬼压床。我就胜利了。
可是没用。
这股力量出奇的大。我觉得自己浑身是汗。
最后的力气逐渐被我消耗殆尽，再也无力反抗。
我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闭眼歇了一会儿。
然后，我选择了投降。
我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脸，在心里念道：
“I change 5 stars.”
（英语老师要是知道了我做梦时的这语法怕是要哭瞎）
心里的话音刚落，那张嚣张的人脸忽然消失不见。我眼前的画面，又变为了刚才的游戏评分界面。
“咚”，五颗星星被点亮。
下方的评论也变为了：What a GTRAT GAME!!!!!
就在同一时间，我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耳畔的低咒消失了，我平躺在床上，轻而易举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我坐起身来，看着我的房间，在那熟悉的蓝光下，房内的一切都静静地呆在属于它们的位置，未曾改变分毫。
所有的嘈杂和混乱都没有了。
只剩下我被汗水湿透的后背衣裳。
2019.0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