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的故事


黎瑞恩摘下领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刚才在楼下,还是一片热闹情景,同事们七手八脚地把他送上电梯,又看着他进屋,随着一声呯,隔绝了一切人声。

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寂寞。

客厅里的鱼缸发出明明暗暗的光芒,鱼儿尾巴一摇一摇的打着盹;空调灯一闪一闪;对面楼上终于熄灭了最后一盏灯,紧接着,又有人开灯。

哪里都有人,楼下的灯红酒绿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远远的天河释放出一辆辆轿车。

他今年三十五岁了,距离父母离开已经过了九百七十三天。

手机亮了一下,他习惯性的点开微信,忽然记起,女友已经两个月前和他分手了。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甚至他心血来潮去了超市,打算给女友一个惊喜,孰料挑豆腐的时候接到了女友电话。

他沉默的推着手推车去结账,做好一桌子菜,却一口也吃不下。

看着那些菜,他哭出了声,父母生病时为了他们而学的做菜,只是再也没有人吃了。

他只呆呆的躺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一瞬间脑海闪过无数场景,又回到了小时候,父母没有回家,一个人的夜晚,也是这样。那时他有皮卡丘,阿童木,奥特曼,还有第二天一脸疲惫的父母。

结束了这一段工作,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用上班,对于很多行业从业者来说难得的假期,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工作时他可以逼自己为了明天的工作去努力睡觉,而今担子霎时轻了,紧绷的弦也松了。

同事们都热情地礼貌,任谁都言笑晏晏,除了工作和份子钱,再无交集。

手机又亮了,他本能的接上,作为经常被电话叫到公司的自觉意识。

不料那边却是一言不发,甚至能听到呼吸声。

寂寂长夜,或许是另一个孤独的人。

“你……好?”黎瑞恩试探着问道,那边却是不答话。

接连问了好几声,对面都是一阵沉默,黎瑞恩一下子哭出了声,“爸爸妈妈,是你们吗?你们来看我了吗?我今天不想喝酒还是陪着他们喝了,我再也不会胡乱发脾气了。身边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人,你们都去哪儿了……”黎瑞恩哭的像孩子一样,言语间有道不尽的委屈。

渐渐的,声音小了下去,手机啪地滑在地上。

许久,手机那边传来颤抖的一声:“瑞恩……我要回来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头更是要爆炸了一样,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下午醒来,浑身无力。黎瑞恩挣扎着起床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心里暗暗感叹:果真伤春悲秋要付出代价。

看到昨晚的通话记录,大洋彼岸的号码,黎瑞恩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疯狂的拨回去,不料是空号,他拼命回想,试图从记忆中找回蛛丝马迹,却是徒劳。

上天给他一次机会,又残忍的收回。也是,如果上天真的要给他机会,又怎么会收回呢?

这算一次相见吗?下一次又在何时?有下一次吗?

黎瑞恩重重的躺回床上,家庭医生许明德和他是老朋友,不一会就来了。

许明德轻车熟路的给黎瑞恩测体温倒水,看到他无神的双眼又叹了口气,道:“你总是一个人也不行,要不要给你再介绍一个女朋友?”

黎瑞恩心里五味翻滚,多年间不停加固的心防,被感情一朝迸发,竟是溃不成军。这才发现,他并没有忘记,这份情感在岁月中慢慢发酵,酿成最甜蜜的苦酒。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那位就折腾的够呛,你放过我吧。”

许明德忙活完后,迟疑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闻言,黎瑞恩手一抖,“啪”一声,杯子碎了。

赵凯园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恍如隔世。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呢?也许从未回来过,那么上一次离开是什么时候呢?也许时日太久,也许过程太过痛苦,种种细节已不可考,甚至连缘由都已然忘记,如若不是掏心割肺般的痛苦,那就是使人通向往生极乐之境。

瑞恩,这两个字怎样都说不出口,梦里百转千回喃喃低语,终究抵不过冷冰冰的现实。说是回来看看瑞恩,怎样都是可笑的借口,甚至当年离开也是可笑的不能再狼狈的借口,赵凯园从来都不期望自己能有真正的爱情,是他一手扼杀了所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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