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金驻村之二 抽烟喝酒刷抖音的老头

      老头是石鼓村的村长,姓杨,1952年生人。一年四季,不管冷热,也不论去哪里,羊皮褂子和绑腿都是不可缺少的配置。老头人好,但是性急,话说不过三句便开始骂人。我曾开玩笑的问过他,石鼓村还有没有没有被你骂过的人?老头嘿嘿一笑,可能没有了吧!所以,我自然也难以幸免。

      老头抽烟,但是一般不怎么喝酒,而刷抖音也是儿女给他换了智能手机之后才开始养成的爱好,有时候甚至于还玩的乐此不疲,张口闭口都是:"抖音上说的……”


      等你退休,一起开面馆

      到村几天后,慢慢置办齐整了锅碗瓢盆,我便开始自己煮饭。一次去下村之前,为了节约时间,我煮了面条和大家一起吃。杨老头吃完以后,意犹未尽的跟我说:"小钟,你这个面条还真的是好吃!回头我们一起开个面馆你看要的不?"

      我一乐,回答他说:"咋要不得呢,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行,要等我退休了!"

      "那你好久退休呢?"

      "我今年30岁,退休怎么也是30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我肯定是等不到了,我哪能活到90多岁!"老头摇摇头。

      "那不一定哦,万一你就活到那么久呢!"

      "活不到活不到!"老头摆着手,"活那么久,成老妖精了!"

      这事儿就当个笑谈,说完之后也就罢了。过了一段时间,石鼓村包村单位司法局到村来开展工作,到饭点的时候,厨房也没什么吃的,我就说给大家煮点面来吃。老头听闻就把话茬接了过去:"可以,他煮的面真的好吃!我们还说的要一起开面馆。"

      "那我们的面馆还开不开?"我故意逗他,"如果要开的话,那你就要好好活着!"

      "开,咋不开呢?"老头笑着看着我,"我想过了,我要是实在等不到的话,我们到时候还是可以24小时营业!"

      "我开白天,你开晚上吗?"我接着他的梗往下说。

      "对,你白天完了给我把菜买好,然后到下午了就给我烧点纸。给我说一声:杨大爷,我下班了,该你出来上班咯!"老头的话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而这个开面馆的梗,这么久以来也一直贯穿于我跟杨老头的交往之中,大概已然成为我俩之间最难以忘怀的一段记忆。

      当然,我自然希望老头能够健康长寿。加入未来某一天,我又重返小金,出差也好,旅游也罢,在老头门口停一脚,同他吹吹牛,开开玩笑,那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场景。

      戒烟

      老头的烟瘾很大。我刚刚到村上那会儿,几乎就是看到他烟不离手,我曾跟他开玩笑说:"杨大爷,你早上出门的时候点上一支烟,出门就不用带火了,一支引燃下一支就对了!"他笑着回答我一句:"锤子!"

      那会儿老头只抽一种老牌的已经不再生产了的"金五牛",别人给他发烟,哪怕是"中华"他都不要,他觉得只有"金五牛"的劲道才大,抽着才有感觉。为此,他曾经还到成都、雅安等地方到处搜寻,家里面囤了不少的货。

      18年9月份,老头感觉身体有所不适,到成都医院一检查,说的是肺上的问题,医生当即要求老头必须戒烟。这可把老头愁坏了,在成都住院的那段时间,时不时的给我打个电话,问一问村上的情况,更重要的是念叨一下无法抽烟的苦闷。出院回到家后,我去看他,故意逗他说:"杨大爷,烟还抽不?"

      "不敢抽了嘛!"老头一脸无奈的说,"我把存的金五牛都卖完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挺震惊的。金五牛曾经对老头来说就是宝贝,那十多箱烟,都是他跟淘宝似的到处淘换来的,如今竟然全部都给卖了,看来老头戒烟还真的是下定决心了!

      "那你想不想呢?"

      "咋不想呢?心头慌得很!"老头憨憨一笑,"莫法噻,我现在瘾上来了就只能到处外头去走路!"

      三个来月,老头确实把戒烟这件事情贯彻到底了,看到旁边的人抽烟就默默的走开,不至于闻到那个味道就想的慌。谁知道有一天我去找他说事情,又看到他把烟卷叼上了,一口一口的正抽的欢。

      "杨大爷,你怎么又开始抽烟了?"我一脸疑惑。

      "就怪杨三娃(他儿子),昨天晚上把我气到了。我气来发抖,管的那么多哦,一口气就抽了三四杆。这下,收不住了嘛!"我观察着他,看似无奈之下,竟然隐隐地藏着几丝喜悦。

      "医生喊你不抽的嘛,你又抽起了,身子怎么办?"

      "管他那么多干啥子,活得到好久算好久!"不得不承认,老头倒也是活的旷达。

      自那以后,戒烟对于杨老头来说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金五牛没有了,他的烟也就抽的杂了,人家给他发烟,他也要接着了。换个角度来看,他倒是真比戒烟的那几个月快活了许多。

      我是村长

      一天晚上八点多了,老头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的他儿媳妇从马尔康培训回来,但是搭的车只到县上,希望我开他们家的车子,去猛固桥接一下人。我二话没说,拿上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车开到半路,突然被交警拦了下来,要求我出示证件。我当时一懵,出门的时候走的着急,驾照没有带在身上,但是还好,手机app里面有电子驾照。我跟交警解释,说的是驾照忘记带了,同时向他出示了电子驾照。交警让我把车熄火,到一边接受验证。折腾了一阵,交警一支不放我过关,老头在车上估计也是等急了,便下车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警:你没带驾照,按照规定是要扣分并罚款的。

      我:确实是走的时候太着急了,喊我帮忙去接个人,就到猛固桥!

      杨:就是我请他帮忙接个人,他是我们村上的驻村干部。

      警:驻村干部?你是哪个村的?

      我:达维石鼓村。

      杨:他是新津过来帮扶我们的,就在我们村上。

      警:你是干什么的?

      杨:我是村长!我儿媳妇从马尔康回来,这会儿才到猛固桥,没得车,我就请他帮忙接一下人。

      我:警官,我的证件信息你在系统里面也都查得到,确实也不属于无证驾驶。

      警察看了看我们,把行驶证还给了我,"下回注意到,你还是驻村干部,更应该要遵守交通法规!"我态度诚恳地接受了警察叔叔的批评,接过行驶证,顺手拉走了感觉还想说点什么的杨老头。

      事后,我们一帮人在闲聊的时候说到了这个事情,只是杨老头的版本,令我哭笑不得。

      "这个小钟,那天我请他帮忙去接一下人,他不带驾驶证,结果遭交警逮到了!下车说半天也不见回来,我就过去看一下是咋回事。那交警在问他是整啥子的,我就说的他是我们村上的驻村干部,请他帮忙接个人!他又问我是整啥子的,我就说我是村长,这下交警才把他放走。嘿,那天要不是我说的我是村长,他估计还恼火,怕是走不脱!"老头说的眉飞色舞,还把各种细节都补充的非常到位,大有一种那天因为是他亮明了村长的身份,才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拉拽出来感觉。

      好吧,你老头高兴就好!

      哥哥你走西口

      老头没有换手机之前,用的是老式的翻盖手机,音量很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调节和关静音。所以,每次开会的时候,偌大的会场总能听到杨老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然后就看这老头慢悠悠的从包里取出手机,"喂……"

      换了智能手机之后,魔性的铃声听不到了,到不知怎么的,老头竟然迷上了刷抖音。只有一有空闲的时间,便掏出手机开始刷,不仅刷,还老是给我们传递一些抖音上的信息,"抖音上说的什么什么什么!""抖音上又说什么什么什么了!"

      我埋汰他,"老头,少刷点抖音。你看你都被抖音教坏了!另外,也别总拿抖音当新闻看!"

      "嘿,抖音上也不全是坏的,有很多还是很好的!"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而无论如何,抖音他还是玩的不亦乐乎,也经常动不动就给我们说:“抖音上说的……”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老头不是党员,但是很多时候在我看来,他比很多党员的觉悟都还要高。他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在他身上,我能读到一种"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实在。一次他跟我说:"小钟,你说我们党拿三千多万来给我们村上修路。我们国家那么大,有那么多的村,如果每个村都要三千多万来修路,国家哪里来这么多钱!"这话,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

      在我看来,老头有一颗最淳朴的心,用最质朴的民本主义思想来面对这个社会的纷纷扰扰。看不惯的他就骂,想不通的他就较劲,那一份赤子之心,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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