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秋思落谁家

岁月不饶人。一眨眼，已近中秋。每日晨昏，远眺双凤山，俯瞰大陂田，看着秋色渐深，感受秋意渐浓。脑海中逐渐会想起一些熟悉的旋律、文字，也会怀念一些远方的故人。哈哈，我就是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既油腻又细腻的男人。

很多人知道我研究人文历史、乡土中国，却不知道我也研究流行音乐、粤语金曲。所以，每当秋风吹起，我便喜欢哼着一些熟悉的旋律，行走在秋天里，骑游在青山绿水与繁华都市之间。

谭咏麟的《爱在深秋》，自然是秋天里躲不过去的旋律。光是这个歌名，就已经赢了，足以让人记住一辈子了。林敏骢前辈写的歌词虽然不算上乘，但却有八个字值得一赞——“倚在深秋”和“也曾泪流”。南朝梁代刘勰在《文心雕龙·熔裁》里面说，“句有可削，足见其疏；字不得减，乃知其密。”林敏骢写的“倚在深秋”和“也曾泪流”，押韵，缜密，情深。短短八个字，真的是一个字也减不得也。

但是林振强显然比林敏骢技高一筹。尤其是在写秋天的歌词方面，振强前辈极其细腻，炉火纯青，堪称大师。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张国荣的《春夏秋冬》，实属金曲之中的“沧海遗珠”也。虽然比不上《爱在深秋》那样家喻户晓，却是另有一番韵味。林振强写的歌词，排比，押韵，流畅，随着旋律起伏，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歌词里有深沉，也有轻快。一曲唱罢，除了意犹未尽，竟然还有唐代诗人刘禹锡“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那种亢奋！

除了《春夏秋冬》，振强前辈还写了《哭砂》的粤语版——《秋来秋去》。没错，就是叶倩文的那首《秋来秋去》。歌词中画面感十足、极尽煽情催泪就不用细说了。光是这一句——“旁人常问何事要等，怎么可一世不爱别人？”，便已经赢了，彻底赢了，唱尽世上所有痴男怨女、痴情种的心声了。

这也使得，我常常把叶倩文的《秋去秋来》与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连着播放，方便一起感受中华音乐之美、粤语旋律之美、汉字通感之美、人间爱情之美。巧的是，《似是故人来》的词作者也是姓“林”。叫林夕，不过，原名梁伟文，林夕只是笔名。

此君在某些立场上瑕疵很大，不值一提。但是才华横溢，那是无可否认的。歌词中开头一句“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已经极尽哀怨了。最后来一句”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就连哀怨也升华了。一首歌哼下来，便有了李清照那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哀伤，也能感受到“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那种“乍暖还寒”了。

是的，秋天已经到了。蜗居城外八里的生态绿谷、森林果园之中，我感受到的，已经不是“乍暖还寒”了。我每天早上起床感受到的，已经是“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了。

但是到了夜晚，当月光照在家里的地堂上，当门口庭院里又传来了桂花香。我想起最多的，还是唐代诗人王建那首《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