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琴离开北京,选择了王建国

一、李雪琴VS王建国

《脱口秀大会》第三季马上就要收官了,我一边在高铁、大巴车和旅馆一期一期地追,一边留意这些英雄不问出处的选手,最终把目光停在了李雪琴和王勉身上。但我今天不想聊王勉——他整个季度发挥都很稳,只想聊聊李雪琴,这是个天然的话题人物。

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尤其是在喜剧舞台上,往往不会对剧情和人设过于认真,在现场一起哭过、笑过、闹过,一转场就全忘干净了。毕竟,只要是演出,大家都默认必然有“演”的成分在。

但李雪琴参加这一季脱口秀的目的似乎很明确“我高低整一对象回去。”

在50个选手中,她一眼就相中了东北老乡王建国(严重怀疑,她参赛的目的就是他)“咱大东北多好啊,地大物又博,还有王建国。”在舞台上,她还把王建国的谐音梗发挥到了极致。

但这毕竟是一场比赛,还得按照游戏规则来。赛场上,她扮猪吃老虎,一路闯进了半决赛。整个过程中,伴随着的,是她明目张胆地,频频向建国同志送去秋天的菠菜和东北的大蒜。有礼有节、落落大方、春风满面,让嗜酒的建国同志直呼“上头”。

李诞说他们炒CP,但我从她的眼神里却读到了真情实意,就像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信里说的:“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朋友说:“我喜欢李雪琴,希望这只是为了演出效果,不是真的喜欢上王建国了吧。建国配不上她。”

她说的“配不上”,自然不是指学历高低不匹配,而是生命的状态。

去年决赛那会儿,王建国还在纠结于做喜剧到底是取悦自己还是取悦观众这样的问题。连我这样的二流观众都明白:舞台,是需要从业者专心专注地把整个生命热情都融入进去的,活出来了,也就演出来了;一味地停留在“取悦谁”这样的问题上,如果跳不出来,注定很难有大成。所以,去年他输给了全情投入的卡姆也是情理之中。最后他还不服气,说他才是最懂脱口秀的那个。这种人,死都死得不干脆。遗憾的是,今年的他,还是这么拧巴。

反观李雪琴,她其实一个越挫越勇的人。从抑郁症的旋涡里走出来后,她的内心已经无比强大了。从她这一季的表现也能看出来。一开始时,她还有点紧张、怯场,越到后来越自信自如,落落大方。

我跟朋友说:“我觉得李雪琴很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自己整明白了。”

这种“明白”,表现在,当杨笠和周奇墨在无形中挑起性别大战的时候,她和王建国默契地展示什么叫“性别友好”;也表现在,她对自己要走的路始终是清晰的,在做取舍的时候也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拧巴;还表现在,她有足够的自信和能量无视水漫金山的网络暴力!

聊到王建国的时候,我跟朋友说:“我觉得李雪琴能救他。”

朋友问我:“凭什么要让李雪琴救他?好不容易走出抑郁,通透了,她就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不好嘛。”

我说:“不是凭什么,是李雪琴自己愿意。爱就是不问凭什么。”



二、北京VS铁岭

在《脱口秀大会》第三季第9期中,李雪琴说她离开北京,回到铁岭了。她说,铁岭就能实现她理想:脱口秀和铁锅炖大鹅。她还说:“你有你的选择,我选择王建国。”

这段话,深深地触动了我。这也是我觉得她把自己整明白了的原因之一。铁岭原本就是北方喜剧人才的集聚地,想学习喜剧,还有哪座城市比铁岭更有资源优势呢?

从李雪琴离开北京这件事,也能引起很多身心俱疲的青年人去思考: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还有什么理由值得留下来呢?

我一直觉得,在城市化和现代化的进程中,超大型的一线城市就是一个强大而又无情的吸血机器。

李雪琴说她不喜欢北京的地铁,而我不喜欢深圳的城中村。

以深圳为例,过去几十年来,深圳人的平均年龄在35岁以下。很多深漂,平均在深圳“建设”5年,就要被“清洗”出去,送回原籍,然后迎来下一批深漂。这样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

深圳没有足够多的幼儿园和小学,中学的升学率也奇低,竞争压力也大,所以学生跳楼的事件频发;深圳也没有足够多的医院和医生,公共医疗明显供不应求;深圳也没有足够多的大学和教授,高端人才基本靠“拿来主义”……基础公共建设的薄弱,也让很多来到深圳打拼的普通工薪阶层望而却步,辛苦劳累五六年后,只得回到原籍。

前不久,腾讯也在“清理”一批40岁以上的基层老员工。类似这样“优胜劣汰”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华为、阿里巴巴、京东、百度、新浪等互联网公司。前两年,北京还发生过臭名昭著的遣散“低端”人口事件。

时代发展到今天,一个明显的趋势是:北上广深这样超大规模的一线城市,互联网、金融和高新技术产业越来越成为主体,而这些产业的迭代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动荡,对从业者的技能提升和知识更新速度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过去的农业社会,农民不会下岗,只要身体允许可以耕种到死,甚至死后也埋在土里;机械工业时代,人和机器捆绑在一起,《劳动法》规定60岁退休;到了互联网时代,40岁如果还在基层写代码,就会被清退。

中年失业(好听一点说,职业转型),在一线城市,将成为常态。

这些贡献了大好青春后被无情遗弃的中年或准中年,他们的退路或出路在哪儿呢?县城或乡村。铁岭就是其中之一。

改革开放的前四十年,我们国家开始了急速地城市化和现代化进程,大量的生产资源和生活资料都集中在城市。乡村既没有产业基础,也没有公共福利基础,大多数农民只得背井离乡,进城去讨生活。这也因此造成了城乡的二元结构。

最近这些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国家直接用发行国债的方式大规模地投资乡村的基本建设(“五通”工程),以此消融中国的区域差异、城乡差异和贫富差异。生态资源价值化,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相结合,使得城市化的速度在放缓的同时,乡村的价值也日益显现。很多农民在家门口就有收入。

当然,铁岭不能称之为严格意义上的乡村,但它与现代化和先锋性兼具的一线城市相比,仍有明显差距,它在生活方式和文化气质方面,更接近乡土和传统。

与风沙漫天的北京相比,把自己整明白了的李雪琴,选择了有王建国的东北和铁岭。



三、脱口秀VS相声

在《脱口秀大会》第三季10进6的晋级赛中,老兵庞博被淘汰了。在台上发表淘汰感言时,他回忆起自己最早和李诞一起说脱口秀的情景。他说,他希望这个行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大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这个行业。

到了第三年,这一季,已经新人辈出。一种新的娱乐形式,在传媒和商业模式的助推下,渐成一种风气。而被淘汰的庞博,也成了这个行业在中国当之无愧的奠基人之一。

脱口秀和相声一样,都是语言艺术,既要具备喜剧的功能(逗你乐),也有价值传播的责任。老一辈的相声大师,如马三立、马季等人,既是手艺人,也是智者,都有极深的人文底蕴。但从严格意义上讲,脱口秀并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它是一种文化舶来品。但它为什么会在中国日渐流行开来呢?一方面自然和李诞等一批从业者的努力有关,另一方面是因为中国青年群体的知识结构和娱乐方式发生了变化。

我们现在的年轻人普遍都是在多元文化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过载的信息催生出了表达的欲望和个性的追求。既在人海中寻找有趣的灵魂,也希望自己是那有趣的灵魂。在安抚情绪、释放压力的基础上,他们还需要有人在台上替他们表达他们想说的话,从形象、语言、思想和价值观等不同维度,寻找同类,区分敌我。从彰显个性的西方文化中发育出来的脱口秀,就刚好具备了这一功能。

反观以德云社为代表的中国相声,郭德纲虽然接下了祖师爷的衣钵,但也埋葬了传统相声。他自己可能还是这个行业最后的守门人或集大成者,功底扎实,对行业现状也有清醒的认识;但他的徒子徒孙们已经把喜剧的内核丢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搞笑和低俗的东西,甚至于满堂胡闹,颇有沦落到用文化糟粕来卖门票之嫌。

这一季的《脱口秀大会》,被淘汰的庞博遗憾退场,迎来的是一批批新人前仆后继。

此长彼消,留给郭德纲和岳云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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