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不仅吃骨头,它还爱吃有趣又有灵魂的人的青春,在我看来,人生下来最幸福莫过于童年,当然很多人的童年也是悲惨不幸福的,但不可囊括全部,童年如果可以看成年少的一部分,那我的年少在这个阶段可以说的上五彩斑斓。
在我的记忆里,老房子是红砖黑瓦,母亲在春节结束后没多久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她先需要找一个大点的木盆,把里面放上去街道买的水稻种子,然后放上水,水要淹没稻谷,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它便会长出来嫩嫩长长的白色牙尖,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洒到田地里,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就可以开启插秧之路了,每每这个阶段,我的母亲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管我和我的弟弟的,我都基本上可以说是个完全放养的孩子,放了学甩了书包就迫不及待的去和我的一群小伙伴们汇合去了。
那时候每家每户门口都会有棵槐树,一到这个季节基本上是白色的花挂满树梢,我们一群小孩子会幻化成采花大盗,把它们摘回家偷来母亲手工线,穿起来放在头顶上,隔着老远你就能闻到槐树花淡淡的芬香,槐花的花心是可以吃的,你直接剥开来放到嘴巴里,甜甜的汁液在口腔里蔓延,到了黄昏时刻,天渐渐暗下来了,女孩子们会臭美的穿上小花裙子,再配上白天给自己做的槐花王冠,当然大多数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继续穿,堂姐姐穿了堂妹妹再捡过来继续穿的那种,我就有一件粉色的花裙子,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的女儿以前小时候穿的,大约也是穿不下了,送给了我。
我们会在傍晚穿上花裙子带着花冠去玩游戏扶墙,就是我跑起来后面有一个人追我们一群人,但是不能去追已经扶在墙上的小伙伴了,如果被追到的那个人,就算输了,他需要再继续追其他的小伙伴,周而复始,那会觉得这个游戏太好玩了,可以一直玩到好久,再者我们会用塑料瓶子从中间破开,一分为二,然后给肚皮上用铁皮勾上,最后用瓦片磨出来的圆圆的车轱辘套上去,在瓶口拉个细细的长长的线,就可以做出来一个可爱的手工小车了。
母亲的稻谷在7月下旬的时候就开始陆续收割了,我们皖南一带基本是水稻有三季,早稻大概7月下旬收割。 中稻九月中下旬到十月初收割。
7月下旬,在金灿灿的田野里,母亲和我们开始了忙碌的收割任务,稻谷用铁制的镰刀割起来,然后一捆一捆的放倒在田里,再经过我们一捆一捆的抱到水泥船上,母亲会把船用竹木棍子撑起来,竹木棍子一撑,船就哗哗跑起来了,我和弟弟趴在船中间仰着头看着天空洁白无瑕的云朵,幻化成各种样子,一会变成胖乎乎的猪,一会变成可爱的棉花,再一会又变成了一条腾飞起来的龙,那些云朵随着船动起来,直到船的距离超越它们,就又看的见新的云朵了,很快船就上岸了,母亲把船头挂在铁钉上的绳子往岸上一丢,然后快速的跳下去,再把绳索的另外一头系在岸边的槐树上又或者是柳树上,我和弟弟顺着岸边爬上去,等着母亲把稻谷一点点的搬运上来,稻谷和小山一样堆在草场上,母亲再用提前通好电的打水稻的机器将所有的稻谷一网打尽,基本上需要奋斗个几天的,如果奶奶和爷爷过来帮忙,那便可以快的多,那些被稻谷分离的秸秆会用铁叉全部堆起来,这个时候的草场是所有孩子的游乐场,我们会乘着大人不在,全部爬上去,然后站在草堆上,和跳跳床一样蹦来蹦去,爬上爬下,情到深处会顺手捞起来一些秸秆往同伴身上丢,有些时候会突然把草堆蹦塌了,然后我们偷偷逃走,留下可怜的被遗弃的坍塌的草堆让大人们收拾残局,多数时候也就是让他们骂下,过去了就谁也不去计较了。
秸秆除了堆成草堆,也有一些人会直接放火焚烧掉,我们会丢进去一些去年留下来红薯和土豆,又或者直接是丢进去一串串稻穗,干脆直接做个爆米花,那叫一个惬意,一个个脸上吃的和小花猫一样,等到天暗下来我们也就各回各家了,洗好澡后又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对的我们会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去做,7月的蚊子太猖狂了,它们以为自己除了蚊香就不会有天敌,其实我们这群不安分的小同志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哩。
天边开始翻起来金色的云朵,周围慢慢变黑,直到所有的金色全部暗下来,这个时候飞行健将们比如蜻蜓开始眯起他们鼓鼓的眼睛睡觉了,我的好友小三子说它们并没有睡觉,只是他们近视眼,到了晚上看不见周围所有的一切,于是乎我们只要轻轻的走过去伸手就能抓住他们,当然有的时候我们会借用铁丝做成的圈圈,里面裹上蜘蛛网去套住它,抓到的蜻蜓我们会放在蚊帐里,让他们吃蚊子,哈哈,这样也可以美美的做一整晚好梦,夏季里除了蜻蜓还有屁股里可以打手电筒的萤火虫,我们可不待见这些个屁股里冒金星的虫子,因为老人常常告诉我们,萤火虫喜欢钻到人的耳朵里去,它可不是好家伙,所以我们对这些家伙敬而远之,实在无聊的时候我们也会替天行道,逮住他们放在瓶子里闷死掉。
我家屋后面有一方池塘,屋子前面的前面也有一方池塘,池塘靠着水井,里面的水清澈见底,周围的灌木丛茂盛的很,萤火虫喜欢呆在这种环境里,天黑下来,他们就会从灌木丛,野草堆里面钻出来,一会飞到池塘芦苇荡中,一会飞在槐树的树干上,它们也会成群结队的飞在皖南黑黑的瓦檐下,有风吹过,随风起随风落,屋檐下除了萤火虫还有此刻出来纳凉的人们,母亲会把凉床搬出来,拿把蒲扇帮我和弟弟驱赶蚊子和暑气,每每这个时候我会用手去拍这些飞在低矮处的萤火虫,把它们装在透明的瓶子里,一只两只很多只,他们会发出亮亮的光,屁股上有节奏的忽闪忽闪,提着它完全可以照亮过来我家纳凉的邻居的脸,要不多久这些小家伙就会缺氧而死,那些光最终成了他们死亡前最后的倔强。
夏季在萤火虫飞舞,蜻蜓睡觉的夜晚,你依旧可以听到春末后那些依旧不安分的蛙鸣,它们一边吹着自己厚厚白白的肚皮,一边呱呱呱。。。。此起彼伏,一阵一阵,这样延续个大半夜,基本也就习惯了,倘若蛙不鸣,反而感觉过的不是夏天,做的梦反而不香,到了白日里,那些个青蛙在河面探出个绿色的脑袋,对着昆虫一顿操作,粉色的舌头和蛇的信子一样,灵魂和速度不相上下,我们这群小魔头并没有放过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拿起来自己制作的鱼竿,钩上砖缝里搬出来的蚯蚓,一钩一个准,青蛙贪嘴就会死于非命,我们把青蛙逮住放在火堆里烤起来,之后再丢给小狗阿黄过过嘴瘾,当然仁慈的时候我们也会放生。
放生过后的青蛙,如果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明年也会产出很多小蝌蚪,那些小蝌蚪们数量之多,黑麻麻的一片,和芝麻一样密密麻麻有些在田中有些在芦苇荡,夏季也在这些期盼和来年新生的蝌蚪之间过去了。秋天很快就要来临。
秋季来临的时候,皖南最后一季水稻就要收割了,那些弯着腰等着母亲收割的稻谷在母亲的辛勤劳作下终于被搬进了谷仓,但是要不了多久就开始交公粮了,也可以说是秋收和交公粮是同步进行的,交公粮可谓是非常壮观的场景。
这场堪称爱国的壮举,在当时来说是所有农民没有任何补偿情况下自然愿意去做的一件事,我忘记了我的母亲这个时候会担多少斤过去交公粮,但是场面是相当之热闹。有些人家会选择用扁担挑过去,金色的稻谷在箩筐里堆的满满的,晃晃荡荡被抬到了大队部,有些人家用三轮的板车拉过去,稻谷装在麻袋里,用一根麻绳系住袋口,这其实是不合格的,最终生产队的人还会要求把袋子打开,看看里面稻谷的具体情况,有的时候他们会用手伸进去,然后再抓些出来,放进口腔里感受下,有些时候只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探进去再出来,基本也就流程结束了,我们这群孩子并不爱这送公粮的日子,但是公粮结束后,就意味着会有人拉一整车的当季水果过来,我们只需要回家拿着现成的谷仓里的稻子过来换就好,那些金色的没有脱壳的水稻被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收走,然后我们抱着一网袋一网袋的梨,苹果以及橘子回家,那就算是秋季里最美味的当季水果了。
水稻结束后,家里的鸭子和大鹅也就不能在离家近的水田里呆着了,我们需要带上蛇皮袋去很远的池塘里放养他们,整个秋季里所有的植物基本都是休养的状态,只有离家远点的池塘里还有些秋季不会枯萎的水草,以及芦苇荡里一些小鱼田螺等,我们一群孩子各自赶着各自家的鸭子和大鹅在吃完早饭就开始出发了,到了芦苇荡我们会把鸭子放在一起,然后自己偷偷去逮池塘窑洞里跑出来的和泥土颜色一样的蛙,那些蛙比青蛙要小很多倍,跳起来也没有青蛙速度快,你只要伸手去抓,基本百发百中,这些蛙我们抓了也不会给鸭子大鹅吃,把它们放在草地上,看他们蹦来蹦去,结果半天也逃不出手掌心,那叫一个乐,玩累了基本上也就到了回家吃中饭的点了,有些放牛的娃娃,会调皮的骑在牛身上,带着自己牛一起慢悠悠的回家吃午饭了,吃完午饭继续过来看着鸭和大鹅。
下午,我们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玩抓石子,跳房子或者去芦苇荡卷起袖管子我们去采摘毛蜡烛,到了晚上很可能会忘记自己是出来放鸭子大鹅这件事,自己一个人乐呵呵的回家了,回家才想起来啊呀!坏了,大鹅丢了,正要出去找时,远远看到一只大鹅带着一群小鹅小鸭子晃着胖嘟嘟的身体回来了,原来它们还认家呢,母亲为此也没少揍我,你都不如一只大鹅,大鹅到天黑还知道回家哩。
那会采摘的野蜡烛也起作用了,把上面毛绒绒揉开可以用来烧大锅饭的时候点火,还可以用来熏屋子里的秋蚊子,秋季基本上在小鸭小鹅们长肥的那段日子也悄悄的走了,最后一个季节即将到来。
冬天,家家户户也不大爱串门了,但遇到谁家有活依旧会互相帮忙,基本过了腊八也就是年了,腊八还没有到,大家都赶着日子做一些过年备用的小吃,这些小吃都是需要邻居间互相帮忙才能完成的。
小吃大约有米糖,年糕这些品类,米糖需要很多天前就准备好的脱壳的米洗洗干净晾干,放到有沙石的锅内大火不停的搅拌,直到所有的米粒由细细长长变成白白胖胖方可罢休,全部盛出来后用竹编的筛子筛好,米粒自然而然就被挑选出来了,接着继续按照家人的口味,芝麻的还是花生的,核桃的还是红枣的自行挑选就好,如果想要吃芝麻的,那么乘着灶台下火烧的正旺直接把芝麻放进去翻炒后盛起来,核桃花生也是一样的道理,最后把糖浆倒入锅中等待其鼓起来大泡,咕咚咕咚的叫起来,就可以把之前备用的米啊,芝麻以及核桃全部倒入,也可以分别做几锅不同口味的,等全部混合好后,用铁盆盛出放在堂屋里准备好的门板上一块一块的切成正方形亦或者是长方形,我们一群小孩子不要太开心哦,刚出锅的糖块又软又甜里面裹着糖浆,你咬一口糖丝粘在口腔里,拉也拉不断,软软的好吃极了,大约来帮忙的邻居也被馋出了口水,纷纷过来吃个冬季里第一波零食。
米糖结束后,开始捣鼓年糕了,年糕不需要外人的帮忙,母亲和父亲会把洗好泡发的米捞出来提前晾干,然后拿到年糕加工的地方进行最终加工,那时候需要起个大早,母亲的意思腊月卡着脖子,大家都想松口气,所以也是要赶时间的,要不然排队排不到还要等第二天又耽误事,这样基本天麻麻亮父亲和母亲出发,吃午饭可能才能回来,这中间我们需要去奶奶家吃个午饭。奶奶家虽然和我们是同一个村但是还是有点距离的,去之前我们会叫三五个孩子一起我们去玩屋檐下长长的冰柳柳或者去玩河面上的冰,有些时候冰面很厚你是可以完全踩在上面的,你刚上去落脚,人还没有站稳,轱辘一声摔个狗吃屎,旁边的坏小孩们笑的前仰后附,除了玩冰,还可以玩雪,雪下落的时候,基本寒假还没有开始。
下雪的时候,你还是要上学的,第一天白天如果下的很大,夜里倘若寂静的很,似乎屋外的一切和屋内的人一样睡着了,那么第二天你早起,推开门可能就是白茫茫一片了,天依旧麻麻亮,但是你看不见远方具体是什么样,到处都是奶油一样的冰淇淋,打开手电筒背上小书包就一个人去上学了,路上要走6公里不到,有时候会一群小朋友结伴一起,雪埋在靴子上,你走一步就咯吱咯吱的响起来,白白的地面手电筒打上去亮晶晶好看极了,快到学校的那条路基本天就亮了,远远的你可以看见兔子也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前脚刚落地后脚又陷入了厚厚的雪坑,到了学校靴子里面灌满了雪,倒出来后也是快乐的度过了一天。
等到假期真正的开始,雪差不多下了好几场了,前一场还没有完全融化,后面的又开始堆起来了,父亲把门前后一些雪堆起来,开辟出一条日常的路,那些雪经过好几天的堆砌都快变成一座小山坡了,弟弟和我闲着无事开始不断的给山坡刨洞,几天下来已经可以算得上一个完美的雪屋了,我们给屋子用塑料膜附在出口上,人坐在里面,温暖且安逸。
这些美好的记忆我曾拿出去喂了各种各样的花色的狗,它们摇摇尾巴表示我灵魂的有趣,这些狗将伴我终身成长,勇敢的部分是藏獒,隐忍的部分是拉布拉多,朴素的地方是中华田园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