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书院的束脩

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四期写作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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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灵谷的亭台上有一席凝香榻。此榻传说冬暖夏凉,而拥有者是一位精灵公主——夏末。

“末儿,明日便是你去麓山书院报到的日程,可准备妥当?”

“阿父!可不可以不去啊!”

“当然不可以,你不去怎么行!乖!”

夏末半倚在凝香榻上。内穿束腰黄绿色罗裙,肩部的衣襟如藤蔓包裹着光洁的天鹅颈,外披素白纱衣。慵懒的柔荑从精致的三角果盘里拿出一颗红色果子,半眯着右边那颗琥珀金色的眸子,透过那红色果子看向远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夏末好不情愿地缓慢起身,走到吹胡子瞪眼的布灵王身边。对他又是捶背又是按摩头部,都丝毫没反应。她知道阿父这次肯定是来真的,既然这样她都逃脱不开,只得妥协。

心想着只要离开布灵谷,路上来个意外她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布灵王的金色瞳孔带着一抹深意望着她,让她觉得阿父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还是强装镇定说道:“阿父,我一定乖乖去麓山!”

“你阿母走得早,阿父有时对你严格了点,末儿别怪阿父!”

“阿父!末儿知道了。末儿最喜阿父了!”

“此去路途遥远,也不易招摇,就让青黛和瑞香一路护送你吧!”

“多谢阿父!那我回去收拾了。”

“末儿,把这个带上。途中切不可打开,等到了麓山把它交给院长白术。切记!”

夏末看着摊在手心里的墨绿色绣着紫藤花的锦囊,心里莫名沉甸甸地一痛。她那圆润乖巧白嫩的耳朵动了动。她虽贵为精灵公主,却并没有精灵的尖尖耳朵,十五岁的她依然不知其因。

“去吧!明日不用再来紫藤殿请安了!”

“阿父!末儿就此拜别!保重!”夏末从未离开过布灵谷,这一刻她忍不住掉下金色的眼泪。

“末儿!记住阿父的话,出去以后一定不能哭!保护好自己!”夏末此刻再也停不下来,转身抱着布灵王大声哭泣着,似乎要把以后的苦全部哭出来,又或者是最后一次告别。

布灵王望着走远的背影长叹了一声:“末儿!对不起!再见了!他会替我照顾好你的!”一滴豆绿色的泪珠划过那斑驳纵横的脸颊。

布灵王左手一挥,泛出一层绿色微光,凝香榻碎成了粉末。随着夜幕的降临,晚风的到来消散在空中。

落在亭台角檐上的日光已经没有那么毒辣,变得越来越温顺。散落在天边的云层伴着晚霞红了整个布灵谷。

起风了。布灵王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大步踏出亭台。晚风吹动着他的紫藤花锦袍,渐行渐远,身后的亭台慢慢虚幻直到化为乌有。

夏末看着阁楼外的灯火辉煌,不知为何今夜如此安静,是因为她即将离去而感到悲伤。还是对未知的那种不安而恐惧。

虫鸣声此起彼伏,青黛和瑞香已经把行装都整理妥当。

“末主,该歇息了!”青黛走至身后小声提醒着。

“青黛,你说阿父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麓山?”

“末主,王想必是自有道理。”

“瑞香去哪里了?”

“她去打点些末主爱的吃食。”

“你也去吧!早些收拾妥当就歇息吧!明日好赶路。”

“是!”

夏末转身来到榻边,抬手拿出绣枕下的紫藤花锦囊摸了摸,然后放置怀里布囊中,又轻轻拍了拍。缓慢躺下去,闭上眼睛。

次日凌晨,乌青的山头带着迷蒙的白光,那是即将东升的朝阳。夏末看着屏风后等待的两个纤细高挑的人影,转动眼睛看了看这个熟悉的房间,黄花梨制造的梳妆台在黄绿色罗帐映衬下若隐若现,那古铜色的镜面里落座着典雅高贵的女子。

眼角沁着白色月光,决绝的裙角带动了坐椅,发出清脆好听的摩擦声。随着走出阁楼的每一步,日光泛着七彩的光,迫使那一抹残月悄悄退场。

夏末看着身后熟悉的亭台楼阁越来越远,被苍岚藏在了飘渺之中,再往前走就真的出了布灵谷边界了,她站在那处久久舍不得抬脚。

“末主,走吧!我们必须在一刻之内出布灵谷,不然会给布灵谷带来灾难。”

“瑞香,让末主在待一会儿吧!”

“青黛,瑞香说的是真的?”

“是的,末主!布灵谷是我们精灵族的秘境,外人进不来,族人出不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精灵王耗费大量精神力,才能打开此门,但是每十年只能开一次。”

“那阿父他……”

“末主放心!王无碍,但都得取决于您!”

夏末深深看了一眼那如梦如幻的紫藤殿。右手凝掌抵至额前,左手揽月,朝着那远方半屈膝半弯腰连做了三次。然后转身大步向前走,跨出布灵谷的那一刻,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青黛绿色的眼眸里闪着泪光,瑞香冲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们的着装在出了布灵谷的那一刻,就已经换装了。这就是外界的人都想寻找到布灵谷的存在原因。

她们一路顺着河流而下,终于走上了官道。对着外界的一切,夏末都是持有新鲜的好奇心。

“末主,在人界一定要遵守他们的规则,不然会麻烦不断!”

“你们两个出来过吗?”

“没有,这是王特意交代过。”

“哦……又是阿父!那他有没有把外界所有的都仔细道来?”

“那倒没有!”

“那就且走且看了!何况现在我们这身装束倒也和前面那些人差不多。”

“还是小心为好!”

“知道了!你们两个真啰嗦!”说完自顾自地往前走。夏末心里明白,初入世还是得多打探为好,这是精灵族世代能繁衍生息的主因。命运的桎梏无可遁形,谁不是无可奈何去抵抗,最后归于接受。

“杜衡,你发现后面的……”

“白芍,少管闲事!我们得赶在学院开课前赶回去,不然白伯伯又该担心了。”

“知道了!杜衡。我就是觉得这一路走来并没有人家,这三人是从哪里来的?”

杜衡的脚步停了下来,也转头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三人。他抬了一下那整体弯而向上明亮有光泽的龙眉,若说这世间的大家族着装都带有黄绿色的锦服,他倒是第一次见。

“杜衡,你是不是也觉得有问题?”白芍轻挪碎步至他耳边细语道。

杜衡摸了摸耳边的口水,一脸嫌弃道:“别靠这么近,记住别管……”他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白芍向着对面走近的公子打起招呼来。

“几位公子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我们只是路过……”青黛看了一眼夏末接口道。

杜衡从侧后方看过去,发现其中两位公子着豆绿色常服,眉眼带着秀丽,以防御保护姿态站定。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另一位黄绿色的公子,只见他身姿挺拔,可比那芝兰玉树。且看朱唇玉面,若是女子,想必定是清丽出尘。

“白芍,不得无礼!抱歉!”杜衡上前拉走嬉皮笑脸的白芍,准备转身离开。

“请等等!我们是从远方而来,对这边的风土人情不是太熟悉,不知几位……”一道清丽空灵的声音传来。

“可!可!我们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白芍抢着回答。从旁的几个学士子弟都跟着低笑起来,杜衡扫了他们一眼,大家又垂头丧气低下头来。

“无碍!我叫夏末,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他杜衡,我白芍。其他都是我麓山学院弟子。”杜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是麓山书院弟子!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去麓山书院找白术院长的……”瑞香拉了拉夏末的手肘,示意她少说话。

“即是如此!几位若是愿意,可结伴同行!”杜衡上前一步拱手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好妥协,只要正事不耽搁,这几人虽行事风格迥异,但应该不是滋事之人。

“夏公子找的人正是我父亲,杜衡是我们学院的二师兄。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和大师兄,不过夏公子见到大师兄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他呀……”

杜衡摇了摇头向前走去,大家陆陆续续跟上。白芍一路走来嘴里叨个不停,全都是关于妹妹扶芳和大师兄忍冬。夏末心里有了个人物关系,扶芳刁蛮可爱,忍冬冷漠无情。可唯独没听到关于院长白术,夏末几次有意提起都被白芍岔开话题,说以后就知道了。

他们本可以凝气一去十里,可是学院众多弟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行,只得用最缓慢的步行。

他们走了半天路程,日光已经偏西。终于看到了一座小城。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在喧闹的街市中,他们的着装与仪态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

“去报告参老爷,几只大肥牛。包满意!”听着头顶的低哑声传来,一个畏畏缩缩长得像瘦猴一样的男子向远处跑去。说话的男子嘴里衔了根细木棍,穿着一身藏蓝色乞丐服,打扮得流里流气,可是怎么看都与那张明俊的脸扯不上边。

石松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火光转瞬即逝。他丢掉嘴里的木棍,摊开双手整理了服装,似乎对这身着装并不满意。他眼睛始终盯着那群人的动向,看着他们走进了高高悬挂的酒旗上写着“夜来香”。他低头轻笑起来,心想着名门世家也不过如此凡尘。他也大模大样地慢慢走过去。

“几位贵客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一身简易的束身罗衫下栬裤,右肩搭有一块土黄色尘帕,让酒保小二格外醒目。

“住店!在把你们这里的好茶好菜上双份。”

“好呢!贵客里边坐。雅座一式上二呢!”酒保小二大声吆喝着,接着听后厨一应和。掌柜向这边看了一眼,低头快速拨弄着珠盘,算计着丰盈小利,嘴角挂着满满的金银味。

“夏公子!你们三位是第一次出门远游吧!我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吃饭,这座城是叫暨城吧!很有意思呢!”白芍又开始他的唾沫星子横飞。

“这一路有劳白公子和杜公子的携手相帮,我们感激不尽!”夏末跟着走了一路,也大概学了些礼仪之态。

“夏公子言重了!有道远方是客,我们这厢有礼了!”

酒保小二的声音适时响起:“上好露珠红菱来了,还有几位贵客的特制好菜。请慢用!”

他们坐成了两桌,大家赶路也该乏了。便没有太多推托,都开始就着菜吃起来。

“好老爷,可有剩饭剩菜,赏点吃的吧!”石松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引来酒保小二的不耐烦。

“去!去!别处去,别挡着客人的道了!”

“好老爷,您就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就行!”

“滚开!哪来的臭乞丐,再不走我请人让你走!”推推拉拉的场面越来越大,引起了那两桌贵客的注意。

夏末起身向这边走来,白芍也凑热闹。

“打人了,参哥救命啊!”

“谁打你了?你别瞎说!”

“他们,还有他们,都看到你动手了。”

所有吃客都围着这圈子的两人,杜衡和其他弟子也都围过来,他本意是想拉着白芍别管闲事。突然被一股外力推向旁边,他转头看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子浩浩荡荡闯进来,为首的左脸上有颗大大的黑痣,皮肤黝黑,身材肥硕如棕熊。他自然而然退到一边。

“谁打他了?谁吃了豹子胆打他了?”洪亮的嗓门让周围的吃客不自觉捂着耳朵。他一把抓住酒保小二的衣襟,那混浊的双眼露出凶光。

“参爷,参爷!谁敢在您地盘闹事啊!误会!误会!”小跑过来的掌柜双手捧着银叶子,低眉顺眼地递过去,接着说道:“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参爷大人大量,小本生意,糟蹋不起,这点您拿去做点酒钱,给兄弟们赔个不是。”

参爷裂开那满口烟熏般的黄色龅牙拍了拍掌柜:“下次找个懂事的人。”说完拿走银叶转身走到石松面前:“你说的人呢?”他看着石松的眼神向杜衡这边瞧了瞧,立即向身后点了一下头。

熟悉的吃客看着这群人又要闹事,便跑的跑,散的散,胆大的扒在门框边等着看好戏。

白芍和杜衡相互对忘了一眼,各向前走了一步,挡在夏末和弟子前面。同一时间,青黛和瑞香又护住夏末。

参爷走在杜衡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道:“不管你哪个家族,只要在暨城,没有不给我参爷薄面的,想必你们初来乍到,诚意必须有。”

“你的薄面能值多少银叶?你们现在离开,我们便不再追究。若是坚持,它可能看不下去。”白芍把墟及与视线齐平,眼神再也没有平时那种大家公子的纨绔。

“小的们!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我参爷的薄面值多少银叶,做得好的有赏!”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毫无章法地冲过来。被一股气流阻隔在外,怎么也过不来,随后被气浪掀翻。

“白芍,点到为止,别沾染是非!早日启程回麓山。”

“杜衡,这些个肖小不知欺负了多少纯良无辜之人,不教训不知天外有人。”

参爷在暨城从未遇见这等不凡的家族公子,发怒道:“起来!若是把他们都给解决了,我的副把手归他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心知肚明当初为了这个位置,有哪些人明争暗斗,头破血流,如今不用窝里斗,机会正好。在利益面前,生命又何可惜。

刀剑碰撞的声音,桌子碗筷落地的声音。只有杜衡和夏末几人未参与战斗。

“住手!”一声清冷低沉的男声从门外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所有人听见,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外面。

来人身高八尺,一身雪白纱衣轻拂门槛,那柄雪蓝长剑静卧在他左侧。由下往上看,步履轻盈,有条不紊,稳而坚定。那惊为天人的清冷容貌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眉目淡而凉薄,看了直让人全身发冷。高挺的鼻梁无限延伸,如深山峡谷悠远绵长。微红的薄唇不怒而威。

“大师兄!”麓山学院的弟子惊呼道。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他就是那麓山大弟子?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天人……”

“杜衡!”

“大师兄,我们……”白芍听着杜衡被大师兄点名,知道大师兄肯定是生气他们到处生事。便想开口承认错误,却被大师兄的眼神吓了个胆儿开不了口了。

“杜衡,处理好!速回!我还有事处理。”忍冬准备离去的时候感觉有一道特别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便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夏末。夏末与他眼神对视的瞬间,全身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似有久别重逢。她从那寡淡的眼神里看到了探究,还有些复杂的隐忍。

夏末看着那离去的背影,莫名又想起了阿父。她不知道为何阿父必须让她出布灵谷,还一定要来麓山学院。这个所谓的大师兄似乎并不好相处,尽管对视时她不害怕,可是她觉得他背影很孤独。

所谓的参爷这次见到忍冬,知道那个人物的存在,带着受伤的手下逃之夭夭。掌柜看着满地狼藉,坐在地上无力哭着拍打着腿部。杜衡走过去扶着他坐在仅剩的一把椅子上,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后,一个鼓囊囊的锦袋放在掌柜手上。

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一双审视的眼睛从未离开过。

五大世家的大家族里都知道麓山学院有三子,不管容貌才学武资都是数一二三。他们分别佩剑雪蓝、苍霞、墟及,都出自一人之手——川芎。

麓山以前并不是学院,只是一些门客清修的地方,他们最擅长的是“藏”。他们的院长白术讲求的是为人不过,顺其自然,藏锋闭芒。对麓山外界持中立态度,不参与任何大家族的结盟。

一年前,白术院长被苍耳国的国主细辛邀去,回来之后突然性情大变。谁也不知道在苍耳发生了什么。

麓山开始办学院,向世家家族招收子弟,而束脩也是千奇百怪。只要是家族贵重可传承的宝物方可代替,似乎他是在寻找什么。同一时间,人间流传一句:“五五归一,凝香榻主;散落人间,紫滕花佩。”一场人间动荡悄悄在暗处进行着,一只无名的大手在搅动着,每个人的命运走向何处!

杜衡带着受伤的的子弟回到麓山。夏末看着重叠的松翠,散发着阵阵松香从遥远的山顶传来。山脚入门宽阔大气,有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守着。

“二位公子回来了?这是……”

“无碍!清风,大师兄可回来了?”

“忍冬公子已经一月有余未归!明月是不是?”

“是的,公子!不过忍冬公子若中途回来过,可能我们也不一定知道。”

“好了,白芍,先带他们去介医房。”

“杜衡公子,他们是谁?”

“清风,明月。他们是远道而来拜见家主的。”

看着上山的一群人,清风和明月小声交谈了几句,最近山门来往不同的人群,不知家主想的是什么。

每百步为关卡,上到麓山书院必须经过十个关卡。所以麓山书院有个别名叫千麓山。

夏末看着如此清幽的麓山书院,三三两两的黛瓦璃墙隐秘在其中,长长的连廊通向各处,奇花异草迎面而来。云层缥缈,朗朗的读书声来回飘荡着,可与布灵谷媲美。

听雪殿。各家族子弟都已落座观礼,门口内侍家人子明媚的声音通报着:“白芍公子,杜衡公子到。”

各家子弟都坐在席上点头示意。最上头简雅的木几案是家主白术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中年男子,眉目威信自然散开,眼角几条浅细的鱼尾纹,那深棕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回来了!这次出行可有谈之处?”

“父亲,灵央泊的时伯伯一切都好!他托我给您带口信,说他已然年迈,时元弟弟尚小。便不参与这次书盟。不过早已经着了侄子时良参与,应是到达。”

“知道了!去吧!”他们各自找到自己家族位置落座好。

“请礼!敬束脩!”殿内小声交谈的声音瞬间归于平静。

一身紫红色锦衣男子,身高七尺五,相貌平中上。眉目黑而亮,鼻翼深而弯,如鹰嘴,两片厚而红的唇让人看着总是有点阴郁。身后一名娇俏少女也着如此打扮,最为不同就是脸上妆容浓烈了一些,那大大的眼睛里如炙热的火簇,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被灼伤。

“嵐莒宫商陆、家妹商衣拜见麓山学院白伯伯!这是家父游历获得上好紫砂云鹿一顶,特作我们兄妹二人的束脩,望白伯伯成全!”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好!好!”白术一双精明狭长的双眼微眯着,看着其中一处若有所思。

“苍耳国太子五味子敬上!琳琅白玉一箱,金叶数百,青瓷玉黛茶杯一套……”

“国主近来可安好?”

“父王安好!谢白家主记挂!”一身玄色锦袍加身,无不透露身份其尊贵。那郎君眉目如画,眸若星辰,温润如玉,待人接物如清风拂面,如他眉目一般柔和。

“太子请!”白芍起身替父亲招待。

“白公子有礼了!请!”

“灵央泊时良代时欢叔父拜见家主白伯伯!这是叔父挑选的上好黄花梨木仙棋幕!”一身青色素衣如同他们族规一样两袖清风,不染俗世凡尘。他不卑不吭地娓娓道来。

“家父已知晓!时良兄长请!”

白术身边的书童开始拿着册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书院有规章。其一,麓山书院没有皇公贵族,平民贵贱,一律平等。其二,五更起,一更睡,一日三餐,上一下二,六个时辰课业,其余时辰劳作清修。其三,不拉架,不公报私仇,不拉帮结派……好了,以上五十条望各位遵守。”

随着角檐的银铃声在人为控制下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所有人都伸伸懒腰走出了听雪殿,只有夏末和白芍几人未离开。

白术缓慢走下台来,夏末跪在他面前。

“布灵谷夏末拜见白伯伯!”这是她一开始要求的,她不想泄露身份。

“快起来吧!孩子!布灵王可好?”白术双手托起夏末的手肘扶她起来。

“我离开之前阿父很好!我已经离开半月有余了!”

“辛苦你们了!”

白芍和杜衡一脸震惊,同时脱口道:“你就是布灵谷的精灵公主夏末!”

“对不起,当初为了减少麻烦欺瞒了两位公子!我很抱歉……”

“……”

“对了,白伯伯,这是阿父让我交给您的。”夏末从怀里掏出那个紫藤花锦囊准备放到白术手上,突然一只利剑穿梭而过,杜衡一手拉着白芍和夏末躲开。白术已经闪躲一米开外,杜衡的眼光有那么一瞬愣神。

“父亲,小心!”白芍从小到大,从未看见父亲有过这样的身手。大都是书生气息扑面而来,他父亲是一直“藏”了什么秘密,他眉头一皱,看向那箭矢插入木几案。

杜衡走过去拔出箭矢,精致而锋利。他想不起有哪个世家是用这个木制箭矢的,大都是金银制作而成。何况这剑射出来的目地不是他们,而是那个锦囊。那锦囊里有什么秘密,又是什么人阻挡这个秘密被揭穿,是什么呢?夏末知道吗?

“白芍,先送伯伯回房,我送夏末回房。”

“末儿,先把锦囊给我!放在我这里会安全点。”

“父亲,先回房吧!这个射箭之人可能并没有走远,有杜衡在,您放心!”白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白芍走了,他深深看了一眼夏末。夏末一直回忆父亲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杜公子!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走吧!”杜衡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夏末也跟着后面默默跟着。

“末主,杜公子!”

“好好照顾你们末主,晚上别出门!”说完他的身影隐没在暗处,消失在拐角处。

“末主,发生了什么事?”夏末看着青黛和瑞香满脸的担忧。她大概讲了事情的经过,这是她最信任的两个人。

“我要出去一趟!放心!我自有分寸。”青黛和瑞香点了点头,她们知道她们的公主虽然时有调皮,但是遇到大事从不含糊。

她换了一身夜行衣,把长发轻束在头顶。屋顶上的夜风从未停歇过,她快速掠过一座又一座的角楼屋檐。

“你知道吗?就差一点,我就能拿到手了!”白术对着地下用铁链绑着的一个男子说着,夏末透过琉璃瓦片缝隙看下去,心里升起一股后怕,她向四周看了看,夜晚的天幕黑沉沉地,只有周边的松枝随着夜风沙沙作响。

“那你还是没拿到!可惜……”沙哑暗沉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别担心,我总会拿到的!你看!你的孩子们同样叫我父亲,我还是成功了!”

“你卑鄙,你居然连她都不放过,她可是你妹妹的孩子!”

“好戏才刚开始,不着急!从把她交到那个人手里,我都在计划了,谁知她生了那个丫头便撒手人寰,我交代给她的任务她从来都违逆,本以为有点用处,他根本不爱她,不然为什么从一开始都不拿出来!”

“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的,那时的你胆小,有爱,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残暴无心。”

“白术,你不知道吗?是你啊!所有人都被你书生面貌所骗,紫菀当年应该嫁我,不是你!”

“你若当时不对她用药,她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是你自己推开的!”

“不!那是你,如果不是你那可怜样,她就不会被拖累,她就不会被一个狗欺辱!我恨!”

“他是冤枉的,可你还是把他杀了,他整个家族销声匿迹,还不够吗?”

“不够,我恨!她居然选择了你!我恨所有的人。”

“你这一年,布灵谷已经被你折磨的够惨了,你还不能放下吗?”

“不可能!我要让他布灵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夏末听着房间的语言忍不住动了动,身后一股劲风袭来,一道黑影捂着她的嘴揽着她跃到另一座楼宇。

“谁?”白术跑出门外,一只黑猫从角檐落地喵呜叫起来跑向远处,他看了看四周,黑夜静地只能听见风声,什么都没有。

夏末随着那黑影来到凝心阁,这是麓山书院最偏的阁宇,靠着崖口,听说这是大师兄忍冬的住处。

房间已经掌灯,夏末看着极简的房间。除了一张床榻和案几,唯一显眼的就是书房了,松木架上罗列收藏各式书籍。

上次暨城见过一次。眼前这个着白色中衣,白色丝线绣着麓山松翠,外披薄纱宽袖长衫,淡雅高洁,玉冠一丝不苟的挽着发髻,少许几缕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垂在胸前。也许是在夜色的暖光中,他看起来没有那次清冷,只是还有些许疏离感。

“刚刚多谢……我欠了你一份情。你为何帮我?”

“麻烦!”

“我是麻烦还是你的麻烦?”

忍冬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过想想她是谁,倒也不用大惊小怪。

“晚上少出门,还有别轻举妄动!”

“你知道些什么?”

“睡觉,明日送你!”

“……”

忍冬说完就走出去了,还顺带关了房门。夏末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过接二连三的事让她不能不小心翼翼。她摸了摸怀中的锦囊,射箭之人是谁呢?白天听雪殿内各大家族公子不在少数,相比认识的人也只有麓山书院的人。还有今晚忍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布灵谷在我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夏末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最终还是太累了,靠着座椅睡着了。

清晨的鸟儿愉悦地唱着歌曲,夏末发现自己就这样坐在那里睡着了,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她伸了个懒腰,缓解酸痛感,走到窗户前,推开一阵清风带着松香拂面而来,让她瞬间神清气爽。

云层遮住远处的房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远处的青山一片连着一片绵延不绝,数只鸟雀在云层中飞翔,夏末感觉如同住在天宫,比布灵谷的花草虫蝶有趣多了。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欣赏美景的心情。一脸不悦地走去开门,发现是忍冬,才想起昨夜之事。

“你可以走了!”忍冬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但是她并没有觉得可怕。让她想起白芍说的话,扶芳那个刁蛮可爱的小丫头见着他都要绕着走,看来传言半真半假。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想法。

“大师兄!有吃的吗?好饿!”夏末娇俏道,一脸欠揍的笑容。

忍冬看着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嘴角一提,突然又恢复正常。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还在撒娇的人。

“走!”

“去哪里?”

夏末还是跟着后面安静地走着,看着越来越近的厅堂,只听得到碗筷碰撞的声音。想必是填肚子的地方。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来,夏末开始以为是看自己,最后发现大家都是看她旁边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了!你今天怎么来这吃?”

“昨夜刚回。”

“杜衡,多带一份,大师兄回来了!”

“两份!”所有人听着大师兄的声音又看了过来,他扫了一下所有人。大家又悄悄自顾自地吃起来。

“白芍,他来吃个饭,你们怎么那么……?”

“夏公子,你不知道,他从来不在这里吃。”

“为什么?”

“因为……”白芍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要划破脸颊,顺着那冷光看着大师兄正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快吃吧!别说话!”

忍冬一个人坐在角落优雅缓慢地吃着,他能感受到远处有少许目光。其他人纷纷吃完就离开了,夏末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就这样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

“有事?”

夏末摇了摇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大师兄!家主让你过去,夏公子也一起。夏末听着自己也要去,虽不知何缘由,也只得跟着去。

“家主,嵐莒宫来信,家父遭遇刺客失踪,商陆是来辞别的!”

“可有其他说辞,令父他得罪了什么人?”

“家父从不与人为敌!只是这次事发突然,想请家主代照顾好商衣,我速去速回。”

“嗯!这是理所应当!若是需要,麓山一定倾力相助。”

“多谢家主!有劳了!告辞!”白术看着远去的背影,眼里有一丝欣慰。

商陆与夏末擦身而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交集。

“师父!”

“白伯伯……”

“你们来了!”白术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许,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因为温柔的脸部配了一双猎鹰般的眼睛,那满满的算计快要溢出来了。

“忍冬啊!今年你二十了吧!”

“师父,是的!”

“你该有婚配了!”

“能陪在师父身边尽孝足矣!”

“末儿!十六岁了吧!你不知道当时把这小子带上山的时侯多小,干巴巴的,转眼已是大小子了,我平时对他很严格,所以他那性子你得多担待!”

“是的,前几天的事!白伯伯!您……”

夏末与忍冬对望了一眼,他们不明白白术是什么意思,何况那晚的事他们还未查清楚,不过也快了,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白术,关在那个房间里的才是。可是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们不得不提防,但又不能打草惊蛇。

“末儿,想必你阿父对你有交代,我是应该好好照顾你,你来的这几天我忙于事务,那晚又发生那事,倒是怠慢了!”

“白伯伯!给您添麻烦了!不过,白伯伯是有什么事吗?您照说就是!”

“哈哈……好末儿,你和你父亲一样爽直,白伯伯想在下月初的结盟会上给你指一桩婚事,可愿意?”

“白伯伯,我……”

“不急!可以考虑好了回答我!对了,你那锦囊带在身上的吧?一定要保护好,那晚的刺客明显是针对它来的,还有这半个月我将闭关,书院一切事宜将由忍冬处理。下去吧!”

等他们离开后,白术走至后台的一副挂画面前。画里是一派祥和宁静,一温婉女子弹着古琴,两个男子在舞剑,还有棋桌上的四男子,其中一男子转头柔情蜜意看着弹琴的女子,另一名女子似乎端着茶点从远处走来。

他伸手轻轻拉了挂画,被遮挡的一个小按钮出现在眼前,出现了一道地下入口。他缓步走下去,这是他日日夜夜都会走的楼梯。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我的计划终于开始实行了,我要做天底下最大的王,五五归一,凝香榻的秘密,必须都是我的。”

那个四肢拖着锁链的人抬起头,满头白发披散在后腰,胡须长且乱糟糟的。他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与他模样动作分毫不差的人。

“……”

“收手吧!这些年你造的孽够多了!”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你现在也不过我手里的废物而已,少拿着你的清高,我就是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坐在最高位的,我要慢慢折磨他们……”

“够了!疯子!你的孩子呢?”

“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我活着的,等着吧!我要先回去了,这半个月你就将就吃这些吧!”

被铁链锁着的人看着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邀请那一次的相聚啊,他也很悔恨。

凝心阁。忍冬坐在靠窗的案桌边,手拿一封布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护好夏末”,这是在暨城收到的,他自认为自己的功力已经上乘了,至少在他们年轻一代。这个送信之人到底是谁呢?

“大师兄!在里面吗?”

“进来!”

“扶芳吵着要来见你,我和杜衡拦也不住!她……”

“无妨,让她进来吧!”

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姑娘梨花带雨的跑进来。

“大师兄!父亲不在,你要给我做主!”

“何事?”

“把他给我带进来!”

几个侍女带着一个男子走进来,所有人都是一愣。因为扶芳给白芍和杜衡说的是被人欺负了,可是怎么是个乞丐打扮的人,他们的丫头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怎么还给让……

“怎么回事?”

“在下石松,我自个儿在那里要饭好好的,谁知这位小姑娘硬要抓我回来……咦……你们……你们不是……”

“臭小子!上次是不是你找人来的,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白芍,别轻举妄动!扶芳,你抓他来作何用?”

“大师兄!最近我不是在练习挖田鼠捣地洞嘛!需要这种大力士,正好这次去山下集市碰到了就带回来了,可不可以嘛?”

“这是他自己的权利,扶芳,放他下山!”

“大师兄!……”

忍冬看了看这个丫头,心想着又在做什么幺蛾子。平时别看她怕他,其实肚子里蛔虫多的是。只不过这个年轻人看着身手不错,扶芳虽然不差,但是比起这个人来还差得远,放下山应该更安全。

“白芍和杜衡留下!”

“哼……”

忍冬的余光扫到那个石松的嘴角微扬,看着扶芳那肉嘟嘟生气的脸,两只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嘴巴翘起高高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可以留下!关门!”

他们想不明白大师兄怎么又突然变卦了,只有石松的笑容加强了,眼神看着忍冬觉得很有趣。

走出去的扶芳看着石松道:“你乐呵啥?以后必须听我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得听我的!”

“还真是臭脾气!”石松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丫头,我住哪里?很累,我需要睡觉!”

“我有名字的,我叫扶芳。今天要不是我救你,你都被打死了,你必须感谢我!”

“是是!多谢扶芳丫头救小人一命。你的演技真不错!哈哈……”

白芍看着远去的几人,心想着真是冤家。他关好门,回到忍冬和杜衡旁围席而坐。

“……”几人出门时已经是三个时辰后了,白芍一脸愤恨,杜衡拍了拍他的肩,忍冬也跟着走出来。

“一路小心!”

“师兄,保重!”

忍冬看着快落下山头的斜阳,几朵残云飘动着,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看了看左手的佩剑雪蓝,那通体雪白的剑身,缓慢抽出那蓝色妖姬般的剑刃映出了他那如远山淡影的俊朗面容。

嵐莒宫的金碧辉煌与麓山书院的青雅淡泊到形成了对比。

“少主,您终于回来了!尊主在等您!”

“我父亲回来了!”商陆随着父亲信任的东伯来到卧房紫卿苑。看着父亲商云躺在床榻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父亲,我回来了!”

“来!扶我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您的伤……”

“孩子啊!我查到你们的母亲她是被陷害的……我……”

“您当时不是说……”

“那是我被他们欺骗了……”

“我……我也快不行了……你……”

“父亲,不会的!”他把手放在父亲的脉络上,他的手在发抖,他很惊慌:“怎么会这样!父亲!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啊……这……”

“孩子,听我说……他们都是一伙的,替我……替我报……”商云还未说完,手无力地从商陆手上滑落下去。

“父亲……父亲……东伯,你告诉我!是谁?”

“少主!您看了这封信就明白了!”

“好!很好!伪君子,全是伪君子!”

“东伯,替我好生安葬我父亲,我出去一趟,可能最近一段时间都回不来。”

“少主!您保重!”东伯看着远去的背影,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老了!就当这把老骨头还了所有恩情了。不过,他又要欠更大的血债了,一日为主,终身效忠。

几个大家族收到嵐莒宫尊主的仙逝,纷纷前去吊唁。消息开始不胫而走,传言与苍耳国有关。

相隔数十天,苍耳国国主细辛毒发身亡。麓山书院的太子五味子不得不返回苍耳国继承王位,追查凶手。

五味子回国处理完国丧的一周后,收到一封无名信,灵央泊五十二口人全部收押,除了时良。

半月一晃而过,麓山书院的结盟大会三日后举行。

“那边高点,再高点!对!就这样!”

“哎!你那往旁边放点!”白芍为了结盟大会能够完美无瑕,硬是亲力亲为。

“杜衡,你的名单排好了吗?请帖都发出去了吧!”

“你啊!扶芳都没有你啰嗦!”

“那是她不用操心,有我和你,哪需要她做什么!”

杜衡看着远处越走越近的扶芳,稳重的人也调皮起来。“扶芳还是帮了很多忙,只是她最近要照顾……”

“你别说石松,想起就来气,这么点时间,她对他比对我这个哥哥好太多,你说……”

“是谁又在讲我坏话,白芍,是你吗?”

白芍看着走近的扶芳,心里郁闷无处解忧。更何况她后面还跟来一个人,上次他不服和石松单挑,他居然输给了石松。好歹麓山书院的大公子,输给了一个臭乞丐岂不让人笑话,幸好那次他们是自己两个和平解决,石松也没有败他名声,这一点他倒是欣赏,有君子之风,算是可结交之人。

“杜衡,你看看你,什么时候也跟着学坏了!”

杜衡淡雅一笑,那明俊的容颜让旁的学子们都害羞起来,因为他们的二师兄也是个“薄情人”。嵐莒宫的商衣缕缕向他示好,奈何是块木头,不解风情不说,还视而不见。

这不商衣姑娘又熬了清汤给送来了,那一抹紫红热烈娇俏,落在其他人眼里也是傲娇的一个大美人了。

“大家都在啊,这是我……”

“白芍,我刚想起大师兄让我去排明日的早读,先走了!”

杜衡急急慌慌的大步离开了。白芍看着杜衡的背影心里骂他个千百遍,每次都让他来擦屁股。

“商衣姐姐,我要去集市一趟,记得今晚一起赏月啊!”扶芳拽着石松,后者戚戚哎哎只得跟着。

商衣看着只剩下她和白芍,眼神落寞地看了看手上的汤,准备扔掉。

“商姑娘,这汤……我……可以……可以给我吗?”他看着数次被杜衡拒绝的她,心里多了一丝心疼。毕竟她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家里又发生了那种大事,哥哥商陆失踪,父亲商云的遗体被盗。这是一周前的事了,为了她的安全,大师兄留她在麓山,好有个照应。

“白公子不嫌弃就好!”商衣欠了欠身,双手奉上。那眼底藏着的泪花,早已没了白芍初见她的火光。

“以后,若有烦心事,可随时来找我!能一起走走吗?”白芍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最终还是参与进去了,他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可是杜衡到底是木头还是深知其意,他当真清楚。

“打扰你了!白公子!”

“以后可否直呼我名讳,这些礼数道叫人生疏了!”

“好!白……白芍!”商衣到底是大家族的女子,也不低微婉转,这洒脱的性子倒是正和他心意。白芍直达眼底的笑意与温柔,万千烟火,皆过而留痕,终究醉在了那束不一样的烟火里。

那半模糊的铜镜里。挽着秀丽的发髻,那微卷金黄拢在肩头的精细长花辫子,钗着蝴蝶兰的珠花,柔润的绿蔓包裹着肩头,荧光的飘带绕着碧绿的玉石缠绕在光滑欣长的脖颈,垂在漂亮锁骨上。草绿色的手环一圈又一圈环绕着她雪白晶莹的手腕上,如阳光中的沙粒熠熠生辉。一袭黄绿色罗裙,如莲花层层绽放,夏末盯着镜中的女子,清丽脱俗,仙姿佚貌,精灵公主该当如此绝色倾城。

“我家公主就是仙人之姿!”青黛一双黑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一身豆绿色娟绣着紫藤萝蔓长裙,也是个倾城的人儿。

“青黛,你看你这样儿,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瑞香,少得笑话我来,你心里可有其他想法!你就说说,咱们公主如何?”

“咱们公主自是这样的!”瑞香顺着举起大拇指比划着。

书盟大会热闹非凡,所有家族都派有弟子参与。

“麓山书院白术院长到。”一众人等都起身致礼。

“感谢各位家族人员不远千里而来,本次书盟大会正式开始。接下来我要宣布一道好消息,算是我私人事务,不过想请在座的各位做个见证。我的挚友将爱女托付于我,正值婚配适龄,我的孩子也算是天之骄子,老夫再三斟酌,觉得尚可,便擅自决定!末儿,忍冬,来!过这边来!”

底下的些许人开始互相小声交谈着。

“怎么回事?那个姑娘是哪个家族的?”

“是啊!从来没见过!”

“不,我见过,上次拜礼时……”

“我也在!怎么没见过?”

“上次她们是着男装……”

“你这么说我到是记起来了!”

“看起来头不小啊……”

“家务事我们就别掺合了!”

“晚些我们谈谈最近新著的《朝花》。”

“我也新著了《失活》……”

所有人都等着白术接下来的话语,交谈声慢慢静默下去。

忍冬永远都是那套素白锦衣,与站在身旁的夏末如冬日的红花绚丽多姿。

“我将末儿许配给忍冬!”忍冬和夏末都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有一丝复杂。虽然他们开始都有心里准备,但到底是不知道最终结果。

“师父……”

“白伯伯……”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这一切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他们在等,在等一个人的出现。

“我以为是白芍公子……院长真是人如其名!”

“恭喜白术院长!忍冬公子和夏末姑娘金童玉女,实乃千麓山之幸啊!”

“可不是嘛!你看夏末姑娘如此绝色,除了忍冬公子,还有谁能是良配!”

“对啊!忍冬公子在这一辈后生里无论样貌才学武资,只要他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商衣看着那对显眼的人,心里很失落。因为她的心上人似乎对这位女子多有尊敬,他若此刻在这里,会不会如她般伤心难过。

“今日,我还有一事所托!末儿家父携一锦囊,奈何上次遇刺,为了万一,决定让大家护个安全,以保万无一失。末儿,锦囊带了吗?”

夏末知道躲不过,只不过比想象来得早了点,她看了一眼忍冬。那闪着光泽的眼眸里有着果断的决策,她明白他的意思,在拖一拖时间。

“白家主,我家姑娘并未带在身上,我们共同侍奉姑娘的青黛会在一刻钟送来!请您再等等。”

眼看着日头快速移动着,约定的时间已在眼前。就在这时,杜衡满身伤痕,雪白的罗衫沾满了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忍冬一干人等快速跑过去,在快倒下的时候,他被一个软绵绵的躯体接住了,是刚过来的青黛,他看着她,眼里带着无尽的温柔,她明艳的脸上有一颗泪珠划过。

“对不起……”青黛听着他还说如此的话语,心里一阵难受,用那只白嫩的柔荑轻触他的脸颊。

商衣站在远处,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她一直误会了,她才是。当她转移视线那刻,白芍向她看来,眼神里有落寞和让她安心。她看着白芍和青黛扶着杜衡,张开的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衡儿,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他没事!让他下去先休息会!”

“是吗?”

夏末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侯动手,还这么迫不及待。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呆。

“放开她!”忍冬眼里再也不是寡淡,而是寒冷如冰霜。

“别过来,就算你的雪蓝在快,也快不过她的命脉在我刀下。”

“把锦囊给我!我的耐心有限!”白术的声音喑哑难听。

“白院长,这是怎么回事?刚不是好好的吗?”

“爹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扶芳刚到就看到这场景,还有他爹爹的眼神让她从未有过如此陌生害怕。

“哪里误会了!分明就不是!”一个调笑淡淡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扶芳看着石松,不知道他棺材里卖什么药,忍不住大吼道:“石松,你这时捣什么乱?”

石松看了她一眼,轻轻笑道:“小丫头,你莫不是自己的爹爹都分不清楚?”所有人听着皆是一懵,倒有不嫌事大的人喧哗道:“此意是何意?难道这不是白院长?”

“他是白院长,不过此白院长非彼白院长!”

其中几位老者看不过去,不喜这后辈的嘴里拔牙:“你这后生,你且如实说来,切莫弯弯绕绕,让人好生头疼。”

有些许附和着说:“就是啊!快说说!”

“你们看看这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瑞香不知何时避开人头去扶着一个白发披散着,胡须乱糟糟的,长着一张白术一模一样的脸。

“这怎么两个白术?”

“谁才是真的?”

“肯定是那边那位!”

“不可能,你们怎么找到他的,我明明……”

“哈哈……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的所有机关术不都是偷学来的,况且我可是正宗传人!”

“不可能,当年他和他家族所有人都……”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到底是苍耳国主的细辛还是嵐莒宫的尊主商云呢?”

所有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无一不心惊。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当年的凶手?那这个揭开秘密的年轻人又是谁?

夏末站在远处,看着瑞香扶着那个白术,心里的疑问不比其他人少。瑞香平时话不太多,但每次都是点重为止,她与青黛同龄,这里面又有些什么关系。

“哼,那都无所谓!快把东西给我!”

“商云,收手吧!这一切你做的够多了。你的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白术,你别假惺惺!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况且他们也回不去了,商陆他……”

“父亲,收手吧!您已经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了!求求您!看在商衣的面上行吗?”

“你怎么?……”

“是忍冬公子救了我!我没想到父亲能决绝到这种地步,虎毒不食子啊!您怎么能让我背着这么多的人命!”

“商公子,你误会了!我当时救你,是因为收到一封信,说你命在旦夕,速救!因为当时有另一件急事耽搁,便由杜衡将你隐藏。”

“少主!是我!是我写信给忍冬公子的!苍耳国主是我毒杀的,还有……我不想少主沾染血腥,就当我还了尊主的恩情,这一切都是我!我身上的血债都是恩情换的,我再也无颜面对这世间一切,唯有一死!”

“东伯伯……”

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苍老身影,令在场所有人唏嘘不已。只为还一场恩情,用血债换了血债,谁是谁非,又能如何去凭证,那些无辜的人呢!

“商云,放开布灵谷公主!她可是你的亲外侄女啊!你……”

“白术,你住口!”

所有人前面的那场景还未恢复过来,又是一顿惊吓。布灵谷原来真的存在,她还是公主,那个传说凝香榻的主人。

夏末感觉一股暖流从脖颈处缓缓流下,听着耳边传来低吼:“锦囊交出来!”

忍冬握着的雪蓝在颤动,随时准备进攻。

“青黛,交给冬儿!”瑞香发出一声低呼,谁也没注意这称呼有什么可疑的,毕竟今日之事已经让人很难接受了,倒是有两个人注意了。

忍冬接过锦囊,缓步向商云走过去。

“先放人!”

“东西先给我!”

最后一手交锦囊一手换人。商云拿到锦囊就使了一招金蝉脱壳逃离了书盟大会。

“冬儿,不必追了!”

“冬儿,快把这药给末儿敷上!”

夏末任由眼前这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子为她上药,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白术心里恍若明镜。

“师父,让您受苦了!我们……”

“你们这群傻孩子,都长大了!我这把老骨头甚是欣慰呀!”

“冬儿和末儿的婚事,你们若有自己的想法可……”

“听从师父安排!”夏末猝不及防听着忍冬来上这么一句,不由得抬头看向他,那玉面比平时要红上了几许,夏末的脸也跟着泛红起来。

在冷淡薄情的人,所谓命定的有缘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也不分时间长短,只是刚好遇见那个对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件值得庆幸很久的事!

“哈哈……今日老夫必须喝它几杯,太高兴了!”

“父亲……”白芍一脸不开心。

“我知道了!今夜你们想听故事吗?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说完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了。

商陆和商衣看着那血泊里的人再也没有生气,轻挪步伐,带着那个人离开了,血迹斑斑点点洒向下山的路,商衣跟着后面便擦了一路。

千麓山的云层似乎在今夜散了开来,那团乌云被满月的亮光驱逐。

十来桌的欢声笑语,也有满面愁容对月而酌。

夜深人静,所有人沉沉睡去,唯有听雪偏殿还有一盏明灯在摇曳,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父亲,石松是怎么找到您还给您救了?”

“这说来话长了,这小子在你们之前便来看过我,他一直在等机会。本来那次他打算营救,谁知道你们也察觉了此事。”

“石松,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阿冬!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语?”白芍看不下去了,好好的偏要藏来藏去。

“你啊!性子又急了!你多跟着他们学习学习。”

“爹爹,哥哥就那样,您可别让他改啦!”

石松看着眼前这家人幸福斗嘴的模样,心里顿感失落,但还是收了收心绪。

“我是阿冬的堂兄,川芎是我的叔父!那一年,我和阿东因调皮去姜草河捉鱼去了,便躲过一劫。可是后来被追杀的一次走散了,阿冬被白伯伯救了带回了千麓山,而我一直流浪到前几年,直到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我也着人找过你,可是犹如大海捞针,最后……”

“白伯伯!您知道当年紫菀姨她……我知道凶手是谁?”

“不是我叔父!而是当年在我叔父门下的弟子,因为不被看好,所以起了报复心里……紫菀姨她……”

“父亲!我娘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事你们迟早也会知晓。你娘她本是中意商云,奈何他猪脑子,唯独对待感情没有信心,听信别人的谗言对你娘用药,恰巧被你娘撞上了。最后你娘寻死觅活,我就带她来到千麓山,这里开始只有一屋舍,这是后面有了你们兄妹才开始建造的。我们本可以平凡度过这一生,可是那天,我心血来潮,想带你阿娘去集市逛逛,没想到我就离开了她一小会儿,回来时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我一直悔恨当初为什么要带她下山……”白术开始满脸充满笑容,想必那一定是幸福的回忆。后面开始泪流满面,这个年纪并不大的院长,还颇有几分当年的眉宇轩昂,只不过受了一年多的折磨,脸上多了些伤痕和皱褶。

“我们本是挚友八人,商云、商绿、细辛、布灵王、时欢、川芎、紫菀及我。那时你娘刚走,就发生一起血案。川芎几十口在一夜之间全被灭口,那一夜下着特别大的雨,第二日被发现时,雨水变成了血水,因为人被浸泡了一夜,很多身体部位有了明显浮肿。当时清点人口时,除了那两个漏掉的孩子,还少了一具尸体,但当时的关注点并没有在这上面。最严重的是凶手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便无从追查!”

“直到我从苍耳国回来的路途中,被人敲晕,醒后便在一个黑暗的房间。后来几个月后我被转移到地下房间,与他交谈了几次,我知道他是谁了!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他做我做的实在太像了,以至于我都怀疑自己是假的,再后来就遇见了石松……”

“现在商云已逃跑,他会去哪里?”忍冬一直默默听着,这次终于开口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若是去的话,我想大概只有布灵谷了!”

“不可能,布灵谷瑞香说只能开一次,所以……”

“他可以进去,因为商绿是他亲妹妹,当年,布灵王允诺他可以随意进出布灵谷!”

“不行,我现在必须回布灵谷!我阿父很危险!”

“末儿,别急!瑞香给我说过,布灵王早知道他的野心,便提前做好了安排,他们暂时很安全。”

“可是,上次那个我的阿父已经……”

“不,那是他的迷幻术!我们近日也打算启程布灵谷。”

“冬儿,到时候商云他……你……”

“师父,他杀了我全家,我理应该报仇!”

白术知道忍冬的为人,刚正不阿,但是外表的淡漠不代表内心不煎熬。他知道忍冬终究会选择更好的解决方式,现在就不用着急知道结局。

“对了,衡儿怎么样了?”

“白伯伯放心,有青黛守着!”

“青黛?”

“就是我的近身高手!”

“那有末儿的高手照应,我就不用操心了!现在几时了?”

“已经三更了!”

“我乏了,都回去休息吧!芍儿和芳儿扶我回房!”

忍冬,夏末,石松三人尾随而行。

“阿冬,你送公主回房,我自己走走!”

“兄……兄长!以后出行不必一人!上次送信之人是你吧!”石松脚步一顿,转头过来笑看着他道:“好!我还等着喝你们喜酒!何况我也有心上人!走了!”

“忍冬,今夜的圆月,很美!”

“我知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不会再去执着!”

“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我一直在!”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的这么近,那两颗心脏扑通跳个不停,是夜许下了芳华,落在手上,印在心上。

所有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可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比如瑞香会是谁?而那个锦囊里装的是什么?商云真的是因为紫菀还是其他目的?回到房间的忍冬静坐在几案旁,看着黑夜深处的零星灯火慢慢消失,似乎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许这一切等到了布灵谷便有了答案吧!

商陆和商衣为了寻找父亲的踪迹,便请求一起去布灵谷。灵央泊主时欢托他们带个口信,国主五味子已查明真相,为弥补冤判,着实委屈了泊主,本想御赐泊侯。奈泊主时欢闲散惯了,还是请愿回归山林,另侄子时良即日千麓山启程归灵央泊。灵央泊将放弃家族称号,世上再无人知晓。凡尘俗世就此别过。

白术深知时欢天性使然,便也不强求。这对他们一家族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这个时侯隐世避免祸事。风雨欲来,他自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天青色的远山带着淡淡的薄雾漂浮着,那浅浅的松香味从未停止扑鼻而来。山头泛着鱼肚白的光亮,这是他们出发布灵谷的日程。最后一行十来人都背着简单的行装和干粮上路了。

十天的路程迢迢,终是到达了布灵谷的地界。

“青黛,你知道如何开启布灵谷之门?”

“末主,我不知道,瑞香曾经给我说过,凡是布灵谷民众,只要是在圣树的授意下,用我们的圣液和圣泉便可开启。”

“阿父为何不曾给我提起!”

夏末的眼睛一闪一闪翻滚出两颗金色泪珠,借着草绿手环划过指尖的血液,一道金色荧光天幕显现在眼前,他们一行人穿梭而过,整个山谷又恢复如初。

他们行在一条长长的地道里,两边开着清丽的黄绿色花朵,宽宽大大的红紫色叶子陪衬着,泛着丝丝金色的灵气。还有少许蝶飞虫鸣,温馨又宁静,这是每个人心中的净土,不忍打扰。

行至数百,一条条紫色藤蔓交织着绿色藤蔓长长垂下来微卷着,像一道穿越时空的大门。他们觉得这门帘莫名熟悉,直到一个视线落在夏末的秀发上,心里的疑问顿感清明。

前面一身豆绿色的人影吸引了他们注意,那道人影突然转身,她不就是前段时间莫名消失的瑞香。

“末主,我已在此久等!恭迎各位光临布灵谷,我等奉布灵王之命在此迎接各位!请随我来!”

纵使大家疑问连连,但谁也没有出声,而是默默跟随者瑞香的步伐前进着。曲折蜿蜒的路劲,四周植被茂密,大都稀有无常。各色奇珍异草,飞鸟走兽,似乎是这块宝贵之地的守护神。

很快来到了一座殿宇,这是夏末不熟悉的地方。

“瑞香,这是哪里?为何过去我从未知晓过这地方。”

“末主进去就知道了!”

那宝座之上赫然是布灵王,他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这一行人。

“阿父,我回来了!我可以哭吗?”

“末儿,回来了想哭就哭吧!”

夏末奔跑过去抱着阿父,不知为什么,她根本哭不出来,这次出山她并没有受苦。

布灵王拍了拍夏末的肩头,起身走下宝座,来到白术面前:“多年不见,你终究是老了!”

“你比我更老!”

“你个老不死的,哈哈……好!”

“说说怎么回事吧?”

“走,边吃边说!山珍海味,珍馐佳瑶已备好!”

“……”一行后辈倒是看不懂了。

餐桌上的饭菜丰富无比,还真如布灵王所说。大家这几天急着赶路,也是该好好进食了。

“商云投靠了西边的蜉蝣,那老家伙总是三天两头给我找麻烦,奈何我根本处置不了他!”

“所以,你才让我们外人参与!”

“但终其原因,还是那些宝藏吧!”

“你我都清楚,里面可能什么都没有?可是这必须牺牲多少生命,你……”

“当年我的祖父传下来的,必须第十八代才能打开,谁也没想到那两孩子出生会带着钥匙出生。”

“当年的消息不胫而走,害的川芎一家蒙难,都是我之过,幸好!那孩子无恙,如今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他们是命定的良人,就算生命的尽头都必须在一起。可是锦囊已经在商云手上了。”

“另一半还在我们手上,胜算一半一半!”他们同时看向那个淡雅清冷的男子不急不缓吃着手上的食物。他们看的是他头上的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

“不是我开始,是他已经开始了!”

一个仆从打扮的精灵连滚带爬的来到他们面前:“王,这里的保护屏障快要被蜉蝣他们冲破了,我们……”

所谓的精灵族只是灵气充沛长得好看,可以治疗和隐藏,并没有太多武力值,所以他们一旦被外界发现攻破,只有成为别人手里的玩物。

忍冬首当其冲,公主夏末紧随其后,白芍等人也跟着去前方防御。

商云是用兵奇才,蜉蝣的虾兵蟹将也能被他很好利用。精灵族的老少皆多,大都被保护在后方,尽管忍冬一行人的武力值很高,寡不敌众是现实,他们都身负数伤。忍冬的白色纱衣被那明艳的血迹染了个遍,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紫红色的商陆和商衣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杜衡护着筋疲力竭的青黛,白芍的手背上有一条很深的血口,血水还在往外流。

“扶芳去哪里了?”石松眉眼上的鲜血顺流而下,划过他脸颊,让他焦虑的眉头显得更狼狈。

“我妹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的好侄子们,你们好啊!许久未见,我可是想你们想得很!”商云从树后露出面容,扶芳被五花大绑的捆在那里,被随意丢在潮湿的地面。

“你放开她!”白芍怒吼道。石松握着佩剑的手不自觉地加紧,脚步轻移着。

“你别动!不然我这剑可不留情面。”所有人看着剑尖轻抵在扶芳的脖颈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放了她,我和她交换!”夏末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别耍花样!我为何要你!”

“那我得提醒你,你想要的东西必须要我!想必是什么,你清楚的很!”

“一群废物而已,你自己过来!”

“夏末,不可!”

“忍冬,我们还会再相见的!”夏末深深看了一眼忍冬。

“你们回去好好养伤,他还需要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你跟你娘一样聪慧,可惜她……”

“是吗?可她也是您妹妹!不是吗?”夏末看了一眼这个他所谓的舅父,当真是没有一点人情味。

夏末被带回去关在笼子里,这是专门为精灵一族打造的。

夏末方才听着阿父和白伯伯的对话,牺牲生命,出生带着钥匙。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和忍冬如果必有一死,那就她吧!

五更天时,夏末看着无数火把亮了起来,她被押了出去,一种特制的绳索像两道枷锁一样锁住她的双脚和双手,双脚的距离正好踏出一步远。

两个时辰的路程终于到了一道山门前,那一道巨石如大门一样封住了整片雪白的山壁,透亮的能够照出他们的身影。

白芍一行人也到了,他们遥遥对望着。

似乎商云是在等什么,不仅是他,白术和布灵王也在抬头看日光。

又这样等了一个时辰,正午时。一道日光射在石门的一个孔眼处,商云拿出锦囊,露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根碧绿色玉簪。他把尖的一头插入孔眼,整个山壁连带宽阔地带都跟着震动了三下,那道巨石像弹簧一样缩回到地下,露出一个血盆大口,一股淡淡的香气四溢。

夏末被商云推在最前头,顺着石梯一步一步向下,深不见底,因为常年不通风的缘由,石壁有地下河水浸湿的潮气,显得格外阴冷。

走了半刻钟终于来到平地,里面的钟乳石常年累月形状各异,一条不宽的河流出现在眼前。

不知为何混浊不堪,看不清深浅。

“下去看看!”

一个士兵缓慢下水,开始往前走,似乎水并不深,看着很安全,大家陆续下水。

忍冬他们也跟在后面。

“大家小心!”忍冬提醒着大家!

“应该没事吧!”白芍接口道。

“芍儿,冬儿说的不错!”

“太安静了!”石松说了关键词。

“安静不是很正常吗?”

“安静很正常,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多少是有声音的,为什么依旧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就有点奇怪了!”石松解释道。

青黛和商衣到底是女孩子,看了看四周,两个人互相快步走过去挨着大家近一点。只有瑞香和忍冬站在最前面,以保护姿态保护着白术和大家。

杜衡后移转到青黛跟前:“等会跟在我身后!”

商衣看了两人一眼,转头看向前面的人群,不禁忧心起来。一股暖流经过手心传入心房。原来白芍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把她的手紧紧抓住拉着向前走,她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便任由他牵着走。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河水变宽了?”

“对啊!看着不宽,按理说应该上岸!”

“什么东西……”

“快,上岸!水里有东西,游动的速度非常快!”

“啊!……”一时惨叫声连连,一个人又一个人瞬间消失在水面上。

“救人!”忍冬的雪蓝剑出鞘,向那个快速移动的东西刺去,但那个东西太快了,雪蓝飞回来。

“忍冬!藤蔓来!”原来白芍发现石壁上有很多粗细不一的藤蔓。

忍冬瞬间把藤蔓撒向水面伸向人群,他的目的是救夏末,但是看着活生生的人便一起救了,大家上了岸横七竖八躺着,都吓软了腿。

忍冬给夏末解了枷锁。

“没有其他出口,只能过河!”最后商议由石松当诱饵,因为他的水性好。忍冬主要斩杀,白芍,杜衡……配合。

可能是他们的反抗惹着水里的东西不开心了,一头似蛇似龙的水怪跃起水面,溅起的水花冲向他们而来。

“杜衡,准备!”几人合力将藤蔓交织,由忍冬套上它的脖颈,就算这样,忍冬还是被那水怪用头部撞倒了岸边,手臂被划伤了一条口子。

“快!拉!”

忍冬忍着疼痛,握着雪蓝一跃而起,直刺水怪头顶,似乎并不是它要害。夏末发现它的弱点,喊话忍冬避开,她的手环像藤蔓一样滑入她手掌,慢慢变成一柄长剑,她聚集灵气,脚尖轻点地面飞身向前,碧绿长剑直刺水怪的双眼,就像火光转瞬即逝,水怪嘶吼挣扎由内而外爆炸开来,一股猩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夏末回到岸边口吐鲜血,弯起腰来,刚刚她的灵气爆满,一时之间身体还不能接受,强力攻击会反弹到五脏六腑。忍冬反应及时护住她,并护住她心脉和命脉,两个时辰内不得再使用灵气,跟白术这个书生无区别。

商云刚在水面被水怪撕咬了一口,伤口明显浮肿,幸好无毒。商衣为他简单包扎了可继续赶路,商陆尽管内心很冲突,这时还是选择站在他身旁以防万一。

前路又经过各种石桥和水面,终于来到一处宽阔的峡谷深处,只有一处石壁凸起,对面有一座独立的山体平台,像祭坛。

他们各自在山壁上寻找着。

“这里,这里有个凹槽!”

“这是什么?”

“忍冬,你……”

忍冬取下玉冠,那瀑布般的墨发松散开来,如流云般垂在身后,他把玉冠放在凹槽处,深处的声音越传越近,几条锁链如利剑般相互链接,两端的石板无限拉长,直到它们互相碰撞在一起。

“慢着……”蜉蝣带着士兵向前冲去,突然石块动了起来,上面的人就像喝醉了一样全部摔倒掉下深处。

夏末用手环割开手指,金色的血液滴在第一块石板的纹路上,瞬间被吸收。对面的平台上缓缓升起一座碧绿色殿宇。所有人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惊得目瞪口呆,没有人发现他们的队伍又加入了一群人。

似乎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他们向前,所有人到达平台后,那石板桥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大家快醒醒!”忍冬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雪蓝剑刺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转醒。

他们依旧在平台上,不过什么都没有,那所谓的碧绿色殿宇并不存在。

“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看见……你是何人?”

“愚蠢!”

白芍被一掌拍在地上,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人身手太快了。

“都别动!”

“主人,你终于来了!”商云突然跑至那个人身前,像条狗一样对着主人摇着尾巴。

“我不来,等你搞杂吗?”

“五味子?”杜衡轻咳出声道。

“哈哈……不错!看来千麓山还真是没白养你。不过,我很好奇,忍冬你居然能忍这么久,你的姑姑为了你们可也是煞费苦心!可惜了!”来人撤掉面上的蒙面,露出本来面目。从身后丢出一个包裹,圆溜溜地滚在石松面前。

“阿冬,他说的姑姑是不是……”

“兄长,我……”

“不怪你!怪我自己怎么没想到!她有一次还问过我一个问题,是我太傻了,当时我……”

“是姑姑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没错!”

“人人都说千麓山大师兄冷薄,看来还真是!”

“呸!白瞎我当初那么看待你,你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人,我终于知道国主细辛的死亡原因,原来所有一切都是你!”

“我当然不是所有,我只不过接手而已,懂吗?这丫头我倒是喜欢的很!”

“你别碰她!”

“拿开你的脏手!”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忍冬!你最好别动!公主在这里呢!寡人后宫佳丽三千,居然没有一个女子能比上她,你说我让她成为我的王后可好!”说着那只手摸着她的脸颊至嘴唇,夏末张开嘴咬了他一节手指,他大叫反手一巴掌打在那绝色的脸颊上。大骂道:“死女人,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是精灵公主,我就治不了你!”

“把他们押起来,全部扔下去!”

“主人,我不是啊!”商云看着自己也被押起来了急道。

“哦!差点忘了,你不是!”五味子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商云的肩部,双手突然放置他脖颈,一用力旋转发出“咯吱”一声,那人如没骨头样摔落在地。五味子用手帕擦了擦双手,把手帕丢在商云的尸体上。嘴里还骂了一句:“贱命!”

商陆和商衣眼里有着复杂的隐忍和落寞,可最终他们还是小声哭起来:“父亲……”

“……”

“五味子,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等你们做了鬼再说,听说这里深不见底,掉下去的人骨头渣子都不剩!”

“丢!”五味子用余光扫了一眼白芍道。

“啊!……”

“不要!”夏末紧张大吼道。

他们以为五味子只是吓吓他们,可是没想到他是真的冷血到这种程度。

“卑鄙无耻!”忍冬看着面前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想着当初那个与人相处都是温润如玉的人,心里厌恶到极致。

“别急!把他们绑起来!末儿!我的宝藏就要靠你了!”

“动手!”

夏末的两手心被划开一道口子,金色血液一滴两滴……平台的地面缓缓升起绿光。

“你住手!”

“等会就该你了!”

两名玄色男子一弯腰,他感觉双脚脚踝的经脉皆断,瞬间瘫软在地,血水汨汨流出。

“你个疯子!”夏末越抓狂,手心的金色血液滴落越快。

“末儿!无事!别……啊……”一刀划在他后背,又接连不断的刀口越来越多……

“求你!放过他!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夏末的金色眼泪混着血水,使绿色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平台晃动着,一座碧绿色殿宇缓缓升起。

“哈哈……是真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向殿宇跑去,用手触摸却是空虚的。

“不可能!假的!不可能!”

“孩子们!你们一路艰险为财而来,让你们失望了!这只是我存世的一缕残灵,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拥有善良有爱的内心才是财富,这是我为了基业长青,世代子孙和平长存下去的一个谎言。当你们到达这里,说明这是一场浩劫。当你们知道真相后,望告诫后世,妄念终害人害己!”

“……”

那个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如同疯子一般。

忍冬四周白光尽显,夏末已是强弩之末使不上任何力气。

“忍冬,不要!求你!不要啊!”

“啊!”原来忍冬强行使用灵气冲破捆绑他的锁链,他嘴角的血迹说明他内伤很严重,加上脚踝经脉尽损只能向夏末爬过去,夏末何曾见过如此狼狈的他,而且还是因为她。

夏末终究是不忍心拖累他,手上的绿环化剑,一股强劲的绿光绕着夏末,本打算用最后一丝灵气送他回到对岸山壁凸起平地,突然地动山摇,山壁的石块泥土以肉眼的速度在降落,原来这是祖上灵气的庇佑失效了,这里将瞬间坍塌不复存在。

几声惨叫连连,忍冬和夏末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最后一刻牵手的瞬间,这个祭坛瞬间崩散,他和她如他们的阿父兄妹般落了下去。四周暗黑无光,在最后的关头,他们也阻止不了下坠的阻力硬深深将他们拆开,他们渐渐失去知觉,并没有发现后面又落下来了什么。

“你是何人?我是死了吗?其他人呢?”

“别说话,你需要休息!”

“请回答我!”

“真是聒噪!只要我在,谁都不会死!”

白芍看着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不免觉得不可信,受伤了也改不了他嘴贫的习惯:“我千麓山白芍。看着你与我同岁,我尽不知还有你这号能人!兄台可否报个名号,看我听过与否?”

“哼!无死崖奈蓼!再说话我让你多睡三天!”

白芍心想着命还在这个人手里,还是乖乖躺着闭目养神。

奈蓼又去看了看其他人,大都是受伤溺水造成的发炎,都在恢复期并无大碍。

“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在下千麓山杜衡!”奈蓼准备离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你怎么坐起来了?你如果还想要你的那条左腿,你就躺好!”

“我……”

“想谢我,等你们好了再谢也不迟,都不让人省心,每个人醒来都问别人好不好!”

“这样……抱歉……”

“看你精神良好,若是想讲讲,我乐意当个旁听者!想必你们是从布灵谷落下来的!”

“你知道?”

“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出去随便一问都知道!”

“我们确实是,只是不是自己落下来的,是被丢下来的……”

“谁?”

“五味子!”

“世间纷纷扰扰,连皇族都牵扯进去了!”

“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似乎知晓很多!”

“只不过是云游之人罢了!”

“我看公子医术了得,你的这套封穴引针到让我想起传说中的一个人。”

“哦!说来听听!”

“七莲子!听说他一生只收一位徒弟。”

“你也知道不少!”

“道听途说,并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我相信他还健在。”

“他是还健在,不过对这世间已经心灰意冷了!”

“若是这样,以后还有机会拜见!”

“拜见做什么?他已经有徒弟了!”

“嗯……知道了!”

奈蓼发现漏嘴了,看来身份已被这人识破,不过也没什么隐瞒的。

“你们再修养两天就离开这里,该回到哪里就回到哪里!”

“再次感谢你救了我们!”

“真正救你们的不是我,而是老翁。”

“那是谁?”

“他是一位世代守在这里的舵夫,听说是奉先祖之命,特地在此迎接未来新皇。”

“如此忠心之人世间难得!”

“所有忠心都是权衡利弊,少之又少!”

奈蓼和杜衡对视着,他们或许有不同的见解,但是一个人能重诺世代守信便也是值得尊敬了。

“我可以见见那位老者吗?”

“恐怕一时半会见不到,他把你们送到我这里就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何况这些天为了救你们我忙的焦头烂额。”

“有劳了!”

杜衡最终还是想下榻走走,他与奈蓼并肩出了房门,他们住在二层阁楼,眺望远处是群山连绵,唯有这处最低,是个避风的好地方,他发现左右相对的群山左面如同一个童子静立着,右边如女子般的身体婀娜多姿。他惊呼大自然的巧斧之功,巍峨秀丽,神奇超绝。

就这样他们又呆了三天,所有人都醒了。也是他们该离开的日子了,这天白术突然把杜衡叫在跟前。

“衡儿,还记得我带你初次回千麓山是在你六岁时,衡儿你当真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家主!您……”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拜我为师吗?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块明黄色的玉龙佩,这是皇家之人才能拥有。他不知白术此时是何意思,这个玉龙佩又从何而来。

“衡儿,这是当年你身负重伤倒在我千麓山山门时被我碰见了,当时年幼的你递给我这块玉龙佩时,嘴里嘟嚷着救……看着小小的你,本打算不管不顾,但最后还是把你捡了回去,谁知你醒后失去了记忆,后来的事你都已清楚。”

“家主,您是何意?”

“衡儿,你的聪慧程度不亚于冬儿,你大概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我只是千麓山的杜衡公子,不可能是……”

“你啊!有可能还真是,七莲子飞鸽传书与我,详细告知当年先皇后诞双生子,没想到其中一位皇子夭折,为了瞒天过海,不惜伤害褚贵妃夺子。你的那次被追杀就是因为褚贵妃娘家迫害,导致你失忆一直待在千麓山。”

白术和杜衡听着来人低沉温润的声音,向着来人看去,奈蓼在前,众人在后。所有人听着都各怀心事,商衣心里已经如止水,她靠在白芍的身边,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青黛复杂的眼神终究平静了下去,管他是谁,只是认定了这个人而已,经历过那么多事,想求的东西反而越少,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行!

布灵王看着这些年轻人都有了各自的归宿,心里难免伤感起来,他的孩子现在在哪里?现在可还安好!

“杜衡,你自己考虑清楚。外面现在需要人稳住当下的局面。”

“无死崖还真是第一。医者仁心,情报无敌!”

“若是杜衡公子坐上那个位置,无死崖愿助一臂之力。”

“想要权还是名?”

“这些都不要,只要免死金牌,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若不能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得给我无死崖几十口家眷谋个活下去的后路。”

“杜衡在此多谢!十五日之后,苍耳国!”

“我们就此别过!保重!”

青黛走至布灵王面前,左手揽月,右手抚心。表示对布灵王最崇高的敬意,也代表她即将不再是布灵谷的民众,她将成为普通人。布灵王抬起的手泛着荧光,最后还是收回去了:“记得保护好自己,若是想回随时回来。”青黛不可置信地看着布灵王,再次向布灵王表达敬意:“多谢布灵王成全,我王福寿安康!”

“珍重!……”

经过数月,苍耳国国主杜衡节俭爱民、仁厚礼贤、省刑减赋、内政修明,是个难得好国主。后立青黛为王后,育两子一女。无死崖辅政有功,特赦国之令,行令止。

白术年事已高,白芍接任千麓山,娶嵐莒宫宫主商陆妹妹商衣为妻。

石松带着扶芳云游四海,意寻找消失七年的忍冬和夏末。

布灵王回谷后身体大不如从前,禅位于青王之子。

青狼山。几间茅草小木房,一名男子坐在木制的轮椅上,一位老者在后面推着。

“青儿去哪里了?暖伯!”

“哦哦!少夫人去山上采摘些新鲜果子,说酿些果子酒,顺带挖些草药,捎着您的这些灵巧的木制玩意卖些,肯定值不少银叶!”

“着实辛苦她了!”

“少夫人可开心了!您啊!放宽了心!”

“来……狗狗,小苍狗……追我啊!”

“嗷……”随着几声狼叫和一个男子傻疯地跑着,他们顺着看过去,心里也不知是何种境地,一个正常高贵的人最后被自己的贪恋逼成了可怜之人。

“冬,暖伯,看我今日带回来什么了?”一声清丽好听的女声传来。

“青儿,今天的收获颇丰!”

“是啊!下月就有果子酒吃了,来!吃些吧!我在冷泉凉过了!”

“阿五,快来吃些果子,晚了就没了!”青儿冲着那个与狼追逐着的男子。

想着当初他们落在潮湿阴冷的河水里,那个看是痴傻又透着正常的男子却救了他们两人,他们至始至终也不明白这样一个坏透的人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反而救了他们。

暖伯是在岸边发现我们的,醒来后阿五痴痴傻傻的,我们也各种试探,由于冬的伤势严重,双腿再也不能独立行走。我们便在暖伯住的地方又加了几间小屋,从此便与世隔绝。

数月后,为了几人生计。我不得不出山卖些山货,看着外面的人都过着安静幸福的生活,知道他们一切都安好,便也放心了。

我决定离开集市时,却碰到了一群人,我并不想招惹麻烦,可是麻烦却找上门来了。

还记得第一次出布灵谷在“夜来香”遇到的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个为首的人又在祸害平常人家,我忍不住插手,正好遇上皇族天祭,那个久远快忘了的杜衡,现在的苍耳国主。最后由他出面抓了起来,白芍后面专为此事去过苍耳,他母亲遗愿终于了了。而我为了能过平静日子,谢绝了一切拜访和邀请。

可是,怎么能逃过这些人的热情,安静的太早都是幸事。我知道他们终会寻来,我们的清净日子就快要失去了。

“你们倒是神仙眷侣,过着与世无争,可苦了我们几个了……”

“就是!你们这地方真是让人好找……”

“可不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别说一口酒都没有啊……”

“有果子酒……青儿……她……酿的……好吃……”

“他是……”

“就你们想的那样!”

“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一口果酒泯恩仇!”

忍冬坐在轮椅上抱着两坛果酒在暖伯地推动下,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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