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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三士道的建立及生起决定
三士道建构的原理,又称“道次第导引”。《道次第》有不少独有建树的思想理论,如强调菩提心在修行中的重要性,辨析声闻乘和菩萨乘、显教和密教的相互关系等。在导引中,对这些问题都有详细说明。
一、三士道的建立
一切佛陀从初发心,中积资粮,最后现证正遍知觉,是皆唯为饶益有情。故说一切法,亦唯为成就有情义利。如是所作有情义利略有二种,即于世间之权时现前上善,与出世间之究竟决定善是。
依初所作(应作)所说一切,于正下士或共下士法类中摄。下士特别之处,不为今世现前安乐,重在希求舍生之后善趣圆满,以其(所)修作彼之因故。如《道炬论》云:“若以正方便,惟于人天乐,欲求自利者,知彼为下士。”
究竟决定善,有唯从流转出离解脱,及修一切种智二种。此中依于声闻及独觉乘所说一切,于正中士或共中士法类中摄。中士夫者,于一切有发生厌离,专求自利,从有解脱彼之方便,于戒定慧三学转趣入故。如《道炬论》云:“背于(弃)三有乐,反罪业为体(遮恶、依三学),仅(唯)求自寂利(寂静),说名中士夫。”
修行一切种智方便亦有二种,波罗密多大乘与金刚乘是,此二皆于上士所有法类中摄。上士夫者,唯彼大悲之所自在,欲尽一切有情苦故。以佛为其所得之果,以六度行及二次第为所修学。如《道炬论》云:“若以自系苦,普例于他苦,希起正断尽,斯名胜士夫(由达自身苦,若欲正尽除,他一切苦者,是为胜士夫)。”彼士夫修菩提之方便,显密二种,于下当说。
三士之名,如《摄抉择分》及《俱舍释》等处处广说。下士夫中虽有希求现世、后世之二种差别,当知此处唯取第二,复取安住善趣方便无错乱者。
这部分内容可归纳为三句话,那就是一种发心、两大利益、三类设教。一种发心,为菩提心;两大利益,为世间暂时利益和出世间究竟利益;三类设教,为上、中、下三士道,针对不同根机的众生而施设。不过,本论虽然谈到两种发心,但又是以出离心作为菩提心的前提,是为发起菩提心服务的,本身并不是目的。所以本论的重点为菩提心,并以此统摄三士道的修行。
“一切佛陀从初发心,中积资粮,最后现证正遍知觉,是皆唯为饶益有情。”现证,即现量证得,不是通过推理和思量而得。正遍知,为佛陀十大名号之一。十方三世一切诸佛从初发心开始,广泛积累福德和智慧资粮,最后现证正遍知的智慧。凡夫的知是妄知,作用极其有限,而正遍知则是无所不在的知,是修行所要成就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有情。
“故说一切法,亦唯为成就有情义利。”因而他所说的一切教法,同样是为了成就利益有情的事业。这就是我们每天念诵的“为利有情愿成佛”,而非“为成佛愿利有情”,前者是无我的,后者是有我的,是为了“我”的成佛而利益有情。成佛是彻底的无我,如果还有“我”的执著,这种利他就不可能是纯粹的,不可能是无限的。
“如是所作有情义利略有二种,即于世间之权时现前上善,与出世间之究竟决定善是。”权时,即暂时利益。这么做对有情的利益主要有两种:一是世间的暂时利益,如人天道的身份,以及伴随这一身份得到的名利、富贵等。因为这些我们只能暂时拥有,所以称为暂时利益。一是出世间的究竟利益,这才是永久的、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利益。按三士道的内容来说,前者是人天乘的果报,后者是声闻乘、菩萨乘的果报,即解脱和无上菩提。由此可见,佛教并不忌讳利益,这一设教方式非常契合凡夫根机。凡夫做事都讲求利益,否则就不愿去做。佛陀施设教法、接引众生,也是为了令他们获得利益。不仅有眼前的利益,更有长远的利益。或许有人会说,佛教不是强调“无所得”吗?须知,利益和“无所得”并不矛盾。佛陀在《金刚经》中就多次告诫我们:应以无所得的心利益众生,否则所获极其有限。
“依初所作所说一切,于正下士或共下士法类中摄。”初,即世间暂时利益。为获得暂时利益而应该做的事,属于本论正下士和共下士的部分。所谓正下士,即人天乘的修行内容,以修习五戒十善获得人天福报,本身是独立的修行内容,故名之为“正”。但从整个《道次第》建构来说,下士道同时也是中士道、上士道的前行和支分,故名“共下士”。就像一幢三层楼房,一层也有自身的独立功用,但同时又可作为二层、三层的基础。
“下士特别之处,不为今世现前安乐,重在希求舍生之后善趣圆满,以其修作彼之因故。”下士道的修行重点,并不是为了希求今生的现前安乐,重点在于希求舍身之后,能感得有暇圆满之身,并以现前善行作为成就未来善趣果报的因。很多人对下士道的理解,往往是将现生快乐作为重点。如果只求现世安稳,和世人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佛法认为,所有的烦恼和不得解脱之因,根本就在于对现世的贪著。所以,藏传大德在关于出离心的开示中,特别强调“舍弃今生”。这并非要我们不珍惜现有生命,而是不以今生享乐为目的。如果对现前幸福充满期盼,心就无法从贪著中摆脱出来,更谈不上解脱了。
“如《道炬论》云:若以正方便,惟于人天乐,欲求自利者,知彼为下士。”正方便,指人天乘的修行法门。《道炬论》说:对于人天乘的法门,如果仅仅为了个人安乐而修,纯粹属于下士道的修行人。
“究竟决定善,有唯从流转出离解脱,及修一切种智二种。”究竟决定善有两种:一是从轮回获得解脱,二是成就一切种智。论中,根据前者安立中士道,根据后者安立上士道。
“此中依于声闻及独觉乘所说一切,于正中士或共中士法类中摄。”声闻,因闻佛说法而知生死苦,欲断其因,勤修其道。独觉,根性稍利,不藉多闻,无佛世而自能悟道,并由观十二因缘悟道,亦名缘觉。中士道的内容主要指声闻和独觉的修行,其中的一切修法,属于本论正中士和共中士的部分。所谓正中士,就是以获得声闻、独觉的修行果位为目的。所谓共中士,则是为导向上士道服务的。就像计划建三层楼房,建第二层还不是最后目标,而是为了继续向上建设。
“中士夫者,于一切有发生厌离,专求自利,从有解脱彼之方便,于戒定慧三学转趣入故。”一切有,即三有,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中士道行者对于轮回三界生起厌离之心,为求得自身解脱,从戒、定、慧三无漏学等解脱法门契入,依三学建立解脱三有的方便。这是声闻乘修行的基本套路,此外还有五分法身,分别为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清净道论》等许多南传佛教的论典,都是根据这一修行程序撰写的。
“如《道炬论》云:背于三有乐,反罪业为体,仅求自寂利,说名中士夫。”背,背弃。反,遮止。寂利,寂灭之乐。《道炬论》说:舍弃三界的一切快乐,以对治罪业、断除烦恼为体,希求个人的解脱涅槃,这就是中士道的行者。中士道的修行,是“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由此灭除罪业、出离轮回,这些都是和上士道共有的。所不同的,中士道是“仅求自寂利”,这是它和上士道的主要区别。
“修行一切种智方便亦有二种,波罗密多大乘与金刚乘是,此二皆于上士所有法类中摄。”一切种智,即佛果境界。成就佛果的方便有两种,分别是大乘和金刚乘,这两种都属于上士道的修行范畴。大乘和金刚乘,即通常所说的显教和密教。密教认为,波罗密多大乘为因乘,通过发菩提心、行菩萨行积集成佛之因,须经三大阿僧祇劫方能圆满;金刚乘为果乘,以特殊方便直接立足于果地修行,故成就迅速。但藏传佛教所说的显教主要指中观、唯识,并非汉传佛教的显教。汉地的禅宗、天台、华严,见地及修行起点都很高,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应该属于果乘。
“上士夫者,唯彼大悲之所自在,欲尽一切有情苦故。以佛为其所得之果,以六度行及二次第为所修学。”六度是大乘菩萨道的修行方法,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二次第为密乘修法,密乘修行分事部、行部、瑜伽、无上瑜伽四部,其中,无上瑜伽部又分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上士道行者因大悲心的推动,发愿救度一切有情之苦,以成就无上佛果为修行目标,以六度万行和生起、圆满二次第为修学手段。此处的“唯彼大悲之所自在”,正是上士道的修行重点。大悲心是佛菩萨的两大品质之一,如《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所言:“诸佛如来以大悲心而为体故,因于众生而起大悲,因于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觉。”《大日经》亦云:“菩提心为因,大悲心为根本,方便为究竟。”悲心是每个人具有的心行,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那为什么我们还是凡夫呢?原因是没有将悲心扩展到无限,没有使之成为人生使命。换言之,必须对救度一切有情具有直下承担的责任感。否则,虽然也会做些善事,但并不是像佛菩萨那样,由内心深处的强烈悲心推动,不断利益众生。
“如《道炬论》云:若以自系苦,普例于他苦,希起正断尽,斯名胜士夫。”接着,宗大师再引《道炬论》为上士道作进一步的定义:因为自己由系缚感到痛苦,联想到六道一切众生都在饱受轮回之苦,从而发心拯救众生出离。当我们这样发心时,就是上士道的修行人。
“彼士夫修菩提之方便,显密二种,于下当说。”在上士道的修行中,修习菩提道的方便,既有显教的,也有密教的,具体修法将在以后详细论述。《道炬论》是含摄显密二教的,但宗大师在造《菩提道次第论》时只阐述了显教的修行,而将密教部分独立成篇,另作《密宗道次第论》。
“三士之名,如《摄抉择分》及《俱舍释》等处处广说。”下、中、上三士道的名称,在《瑜伽师地论·摄抉择分》和《俱舍释》中有广泛说明。此处既是宗大师自谦,又表明三士道之说的渊源。
“下士夫中虽有希求现世、后世之二种差别,当知此处唯取第二,复取安住善趣方便无错乱者。”安住善趣方便,即以五戒十善成就人天果报。下士道的修行中,虽有希求现世利益和后世利益两种差别,但本论只是以后世利益为目标。其次,明确人天果报之因,那就是行持五戒十善。宗大师之所以在此又作了特别强调,是因为凡夫皆以追求现世利益为重。如果不是再三叮嘱,往往会错将现世利益当做下士道修行,那就一错到底了。
三士道的建立原理是层层推进的。下士道的修行重点,是对三恶道生起怖畏,但希求获得能够修行的暇满人身。至中士道,则彻底认清轮回的痛苦本质,不仅畏惧恶趣之苦,对人天善果也无心留恋,因为三界一切快乐都是短暂而无常的,故四谛法门以苦谛为首。唯有透彻世间种种快乐的真相,才能生起真切出离之心。否则,任修何法都会被凡夫心所利用。
中士道的修行是依戒、定、慧展开。其中,戒主要指别解脱戒,这是菩萨戒和密乘戒的基础。而定慧两部分在中士道没有多作论述,因为这些内容和菩萨乘共有,将在上士道详细解说。其修行次第是由戒生定,由定发慧。有些人就以为,持好戒律自然可以得定,修定成功自然可以发慧,事实上并非那么简单。持戒只是修定的增上缘,还须通过特定方法才能成就禅定。所谓由戒生定,是指持戒精严的话,修定更容易成就。由定发慧也是同样,外道也有四禅八定,但未必能开智慧,尤其是无漏智慧。印度早期的外道,四禅八定的功夫也很好,如果因定即可得慧,即可断烦恼、证空性,岂不等同于佛教?所以,关键在于闻思正见,在定的基础上修观,才能引发无漏智慧。
通过三士道修行的对比,可以清晰地发现:什么是佛法共有的修行内容,什么是某个修行阶段不共的修行内容。比如,中士道有其不共之处,上士道也有其不共之处。但从整体来看,又以下士道为中士道的基础,中士道为上士道的基础。是故下士道又名共下士道,中士道又名共中士道。唯有基础扎实,才能稳步前进,更上一层。
二、道次第引导之相
如是虽说士夫有三,然上士道亦摄余二,以彼二者为大乘道之支分故,此马鸣菩萨所说。此间非于仅得世间快乐之下士,及唯得解脱世间之中士道中而为引导。盖为将修与彼二所共同道之上士作引导前行,是为修习上士道之支分耳。
趣入大乘之门者,即于最胜菩提发心是。若发此心,如《入行论》云:“刹那才发菩提心,虽系轮回(生死)三界狱,亦当说为善逝子。”谓发心即得菩萨名(勇译谓得菩萨名),彼身即入大乘数。若失此心(若失彼者),则从大乘而退出故。以是诸欲入大乘者,须于多门励力,务令此(彼)心发起。然欲发起彼心(欲发此心),又必须先修发心胜利,于其胜利增长勇悍,并须具有七支皈依。《集菩萨学论》及《入行论》皆作此说。
如是所说胜利略有二种,谓权时及究竟胜利也。初中复有不堕恶道及生乐趣二种胜利。若发彼心,于昔积集恶趣之因即得清净,并能断绝未来相续。于先已集乐趣之因,以有此心所摄持故,将更增长广大,诸新所作亦能引起,令无终尽之边际焉。
究竟义利者(究竟胜利者),解脱及正遍知等,亦依彼心速疾成就。若不先于权时究竟之胜利实欲证得,但云彼诸胜利从发心生出,于彼发心应当励力。虽作此说,唯是空言,返观身心,甚为明晰。此中先于现上、决定二种胜利发欲得心,即须修习共中下士所有意乐,如是则于二种胜利生起欲得(可于二种胜利生起欲得)。
若修此具有胜利之心者,更须生起为此心根本之慈与悲悯。但若念及自身之乐乏苦逼、流转世间,尚不能令身毛竖动者,则于他之乐乏苦逼而谓不能堪忍,必无是处。《入行论》云:“于利有情前,且不思自苦,若梦犹未梦,利他云何生。”是故于下士时,想自身当受恶趣苦恼。及中士时,观于善趣亦唯是苦,无寂灭乐。既思惟已,例己推及于诸亲属等一切有情而修习之,当成发起慈悲之因。
从彼发起菩提心故,故修共同下中意乐者,实是引发无伪菩提心之方便。如是当知,于修彼二士道时,思惟皈依、业果诸意乐等。于诸门中集净励力者,如其所应,成菩提心前行修心之方便。当知七支皈依等,亦即为发起彼心方便也。
此中诸下中法类为引发胜菩提心支分之理,为师者须详开示,弟子亦须于彼获得决定。于每修时,忆念此诸意义而修,最为切要。若不尔者,则上士之道与共中下士道各各不相关涉。于未至正上士道之中间,以于菩提心未获决定故,或为发起彼心之障碍,或于其间失大义利。以故于此,当加殷重。
如是修已,于身心中如何方能发起无伪菩提之心,如所应作。
次为令彼心极坚固故,由行不共皈依为前导已,应受发菩提愿心仪轨。受彼愿已,于诸菩萨学处开始修学。
尔后于六度四摄等,多修习(生起)欲学之心。若生决定欲学心已,进受清净菩萨行戒。次于根本重罪拼命防护,莫令有染,虽中下缠及诸恶作亦应励力,莫为所污。倘有所犯,如其所说除罪仪轨,善为净治。
此后总于六度而为修学,特别为令其心于善所缘,如其所欲能安住故,于止体之静虑中更当修学(特别于安住善所缘之止,更当修学)。《道炬论》中,谓为引发诸神通故而学止者,是少分喻。即阿底峡尊者亦曾于余处说,为欲引发胜观故,当修止也。
次为断二我执缚故,于空性义见决定已,于无谬修法而为修习,应当修行慧体胜观也。
如是除修止观外,于行戒学处以下悉为戒学,奢摩他者是为心学,毗钵舍那者是为慧学,此《道炬论释》中说也。复次,奢摩他以下是为方便分及福德之资粮,依于世俗谛之道,广大道次第也。三种殊胜慧者,是为般若分及智慧之资粮,依于胜义谛,甚深道次第故。当于彼等次第数目生起决定,及以慧与方便随离一支不成菩提,应起大决定也。
以是(如是)共道修身心已,必须转入密乘,以入于彼,速当圆满二资粮故。设于此处不胜其任,或种性微劣而不喜者,则应唯于此道次第渐增广之。
若其欲入金刚乘者,首须修依止善知识法,较前尤为郑重。次以从清净密部所出灌顶法成熟身已,于彼时所得之密戒及三昧耶拼命守护。特于根本罪毋使有染,盖虽可重受,然身毁已,功德难生。诸支分罪亦毋染犯,设有所犯,亦勿随意置而不虑,当以悔除防护,令其清净。
尔后或于下部有相瑜伽,或于上部生起瑜伽,随于一中而为引导。次,或于下部无相瑜伽,或于上部满次瑜伽,随于其一而修学之。如斯次第之建立者,乃《道炬论》所说,故《菩提道次第》亦作如是引导也。
之前介绍了三士道的内容。如何按这一次第循序渐进地成就菩提呢?《道次第》将三士道的修行作了善巧组合。以往我们学习经教,或专学解脱道,或专学菩萨道,很少将之融为一体。是故,学小乘者认为大乘非佛说,学大乘者认为小乘不究竟。关于菩萨道和解脱道的关系,在唯识体系的经典中统一得较好。如《瑜伽师地论·本地分》,便建立了三乘“境、行、果”的修行。“瑜伽菩萨戒”中,也主张菩萨应修学声闻典籍。唯识论典既赞叹大乘是佛说,且殊胜于声闻乘,如《摄大乘论》、《庄严经论》、《辨中边论》等都有相关说明。同时又含摄声闻乘的内容,《辨中边论》就将声闻乘和菩萨乘的修学作了融汇。本论的思想渊源出自深观、广行二派,所以,修学次第的建构也继承了瑜伽唯识的思想,并在论中作了进一步结合。
“如是虽说士夫有三,然上士道亦摄余二,以彼二者为大乘道之支分故,此马鸣菩萨所说。”摄,含摄。支分,一部分。马鸣菩萨,佛教史上最著名的论师之一,生于公元二世纪。以上虽然说到三类根机不同的众生,并施设三士道的修行途径。但在上士道中,也含摄中士道和下士道,因为二者都是上士道的组成部分,这是马鸣菩萨所说的。也就是说,三士道既可作为独立的修行,但同时也是一个整体,由下士道作为中士道的前行,中士道作为上士道的前行,总为一成佛之道。关于这一原理,《法华经》有个生动的比喻:导师领众外出寻宝,藏宝处有五百由旬之遥,众人行进到三百由旬时就筋疲力尽。于是导师幻现一座化城,令众人入城休整。恢复体力后,导师才告诉大家,化城只是半路风光,真正的宝所还在前方。以此说明,声闻乘只是化城,真正目标是无上佛果,所谓“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
“此间非于仅得世间快乐之下士,及唯得解脱世间之中士道中而为引导。盖为将修与彼二所共同道之上士作引导前行,是为修习上士道之支分耳。”三士道的建立,不仅是为了引导我们修习以人天之乐为目标的下士道,及唯以个人解脱为目标的中士道,更是为了修习和下士、中士有着共同修学内容的上士道,是以此作为引导的前行。所以说,下士和中士是上士道修行的组成部分。汉传佛教是大乘,但合格的菩萨行者却少而又少。原因何在?一方面,是忽略了下士道和中士道的基础;一方面,则是对大乘精神的把握不够完整。菩提心是大乘佛教的根本,也是其不共之处。但有多少人真正重视?很多人讲发心,只是口头说说,甚至只是想让别人发心。人们之所以对佛教有着消极避世的印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太缺乏利益众生的发心。此外则是见地问题,如对方便与慧的抉择缺乏全面认识。所以说,实践大乘佛法的关键有二:一是重视下士道、中士道的基础,一是对大乘佛法有正确的把握。如果在这两方面有所改观,未来佛教必会出现新的面貌。
“趣入大乘之门者,即于最胜菩提发心是。若发此心,如《入行论》云:刹那才发菩提心,虽系轮回三界狱,亦当说为善逝子。”善逝,佛陀十大名号之一,谓能断诸惑,能趣佛果。进入大乘之门的手段中,最为殊胜的就是发菩提心。如果能够发起此心,身份顿时改变。正如《入菩萨行论》所说:“哪怕在刹那间刚刚生起菩提心,虽然还处于三界轮回的牢狱中,但已属于真正的佛弟子。”
“谓发心即得菩萨名,彼身即入大乘数。若失此心,则从大乘而退出故。以是诸欲入大乘者,须于多门励力,务令此心发起。”因为初发心就能得到菩萨的名分,就能加入大乘佛子的行列。一旦退失此心,也就意味着从大乘菩萨道退出。所以,每个想要修学大乘佛法的行者,都应该通过各种方式精进努力,务必令菩提心真正生起。菩萨身份不是谁封的,而是来自心行的改变,来自慈悲品质的成就。这里所说的发心,是希望利益一切众生,希望成就无上佛果。关于发心,不同经典中有着不同标准。按唯识体系或《道次第》的观点,发心只是修学起点。而在《华严经》中,发心和结果是没有距离的,所谓“初发心即成正觉”。因为发心的心和成佛的心是没有区别的。成佛不是成就外在的什么,一旦发心到位,当下就能成就。
“然欲发起彼心,又必须先修发心胜利,于其胜利增长勇悍,并须具有七支皈依。《集菩萨学论》及《入行论》皆作此说。”如果想要发起菩提心,首先要修习发心的殊胜利益,由认识其殊胜利益而发起勇猛精进之心,并时常修习普贤七支供。关于这一点,《集菩萨学论》和《入菩萨行论》都是这样说的。普贤七支供的修行,每一愿皆以十方三世一切诸佛或尽虚空遍法界一切众生为所缘境,通过观修,将有限心行转化为无限,这样才有可能真正发起菩提心。
“如是所说胜利略有二种,谓权时及究竟胜利也。初中复有不堕恶道及生乐趣二种胜利。”发心的殊胜利益主要有两种,一是暂时的利益,二是究竟的利益。其中,暂时利益又分为两种:一是不堕恶趣,一是生于善处。对学佛利益有深入认识,我们才会持之以恒地去做。就像那些坚持锻炼的人,都是了解到锻炼对身体的好处,才会积极主动地去做。如果修行也能这样自觉,成就将大有希望。
“若发彼心,于昔积集恶趣之因即得清净,并能断绝未来相续。”一旦发起菩提心,过去世积集的恶趣之因就能被及时清除,从而断绝业种子的增长广大。依止忏,就是通过发心达到净化业力之效。虽然善恶业不能互相抵消,但菩提心是内在觉醒和解脱的力量,具备净化业力的功能。
“于先已集乐趣之因,以有此心所摄持故,将更增长广大,诸新所作亦能引起,令无终尽之边际焉。”因为发起菩提心,过去所造善业之因都会因菩提心的摄持而增长广大,不断增值。同时还能引发新的善行,获得无穷无尽的善果。那么增值的原理是什么呢?就像一件生活用品,本来非常普通,一旦它的主人成为伟人或高僧大德后,物品也会随之增值,成为具有收藏价值的纪念品。本来,善业是有寿尽相的,感果之后便会结束。但发起菩提心之后,就像将一滴水融入大海,使有限的善业成为无限。
“究竟义利者,解脱及正遍知等,亦依彼心速疾成就。若不先于权时究竟之胜利实欲证得,但云彼诸胜利从发心生出,于彼发心应当励力。虽作此说,唯是空言,返观身心,甚为明晰。”解脱,即解脱轮回。正遍知,佛陀十大名号之一,为正等正觉之义,代表佛果的成就。究竟的胜利有两种,分别是解脱和正遍知等,也是依菩提心而迅速成就。如果不是对发心所成就的暂时和究竟两种利益生起强烈希求,只是说着:“发心能带来很多利益,所以应当努力发心。”虽然口中那么说,但多半只是空话而已,返观自己的身心状况就清清楚楚了。如果停留于口头,无论说得多么动情,对心行不见得有多少影响。所以,必须真正认识到这些利益的重要性,并对此生起迫切希求。
“此中先于现上、决定二种胜利发欲得心,即须修习共中下士所有意乐,如是则于二种胜利生起欲得。”真正要对发心所成就的现前和究竟利益生起意乐,必须不断修习共中士道和共下士道的所有意乐,如念暇满义大难得、念死无常、念三恶道苦等,这样才能对菩提心的两种殊胜利益引发希求之心。凡夫由于无明而感觉不到自身处境的危险,就像经中比喻的:某人被仇家追赶而落井,慌忙中抓住一根救命藤条。向下看,有毒蛇布满井底;向上看,有老鼠啃噬藤条。在这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井口有个蜂窝正往下滴着蜜。仅仅这一点蜜,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使之忘却周遭的重重危机。凡夫就是这样,为贪图一时的五欲之乐而忘记无常和三恶道苦,也忘记暇满人身的难得。如果看清自身处境,认识到发心是生命的唯一出路,自然会对发菩提心生起强烈希求。
“若修此具有胜利之心者,更须生起为此心根本之慈与悲悯。但若念及自身之乐乏苦逼、流转世间,尚不能令身毛竖动者,则于他之乐乏苦逼而谓不能堪忍,必无是处。”如果要对菩提心的利益生起认识,更应生起慈心与悲心,这是菩提心的根本。如果我们对自己在轮回中苦多乐少、盲目流转的处境认识不足,忆及这些苦境时不能毛骨悚然。那么,说什么对其他有情的痛苦不能忍受,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们讲慈悲,讲利他,关键是自己对轮回之苦有切肤之痛,这样才会推己及人,忆及六道一切众生的痛苦。否则,利益众生就是一句空话。
“《入行论》云:于利有情前,且不思自苦,若梦犹未梦,利他云何生。”《入菩萨行论》说:在利益有情之前,如果不能思惟自己身在轮回的苦境,甚至做梦也未曾想到轮回之苦,怎么能够生起利益众生、帮助他们解脱的愿望?
“是故于下士时,想自身当受恶趣苦恼。及中士时,观于善趣亦唯是苦,无寂灭乐。既思惟已,例己推及于诸亲属等一切有情而修习之,当成发起慈悲之因。”所以说,在修习下士道时,应当思惟自身堕落恶趣所遭受的痛苦;修习中士道时,思惟善趣的本质也是苦,没有寂灭之乐。这样思惟之后,再由自身推及六亲眷属及一切有情而思惟观察,以此作为发起慈悲之心的动力。或许有人会说,我们并没有时刻都在苦中,这一说法是否有点危言耸听呢?须知,轮回中的所谓快乐都是暂时而不稳定的感觉,其本质无非是苦,所谓有漏皆苦。这一点是生起悲心的关键,更是发起菩提心的关键。在凡夫阶段,菩提心和慈悲心是两种心行力量。以慈悲心为基础,才能发起菩提心;因为有菩提心,又使慈悲心得以壮大。而对于佛菩萨来说,慈悲心就是菩提心,两者是一体的。
“从彼发起菩提心故,故修共同下中意乐者,实是引发无伪菩提心之方便。如是当知,于修彼二士道时,思惟皈依、业果诸意乐等。”彼,指下士道、中士道的意乐,如念死无常、念轮回苦等。因为我们是通过对下士道和中士道思惟而发起菩提心,所以,修习共下士道和共中士道的意乐,是引发真实菩提心的途径。由此可知,我们在修习下中二士道时,对于皈依、业果等内容应该努力思惟。这样才会知道:不发心是没有退路的。对凡夫来说,这种教化的力量或许比其他途径更得力。因为发菩提心是使我们脱离苦海的舟楫,即使不想发,也不得不发,否则就只有继续沉沦。
“于诸门中集净励力者,如其所应,成菩提心前行修心之方便。当知七支皈依等,亦即为发起彼心方便也。”励力,努力。通过以上修法努力集资净障,这样的做法,正是修习菩提心的前方便。由此可知,普贤七支供和皈依也是帮助我们发起菩提心的方便。菩提心的修行,仅在嘴上说说或座上观想都还容易,但要对现实中的每个人心生慈悲,难度就很大了,所以需要励力而为,精进修行。
“此中诸下中法类为引发胜菩提心支分之理,为师者须详开示,弟子亦须于彼获得决定。于每修时,忆念此诸意义而修,最为切要。”对于修习共下士和共中士意乐为发起菩提心支分的道理,作为师长应该详细为弟子进行开示。作为弟子,也应该对于这些道理深信不疑。每当修习之时,对这些修法的意义思惟观察,是最为重要的。
“若不尔者,则上士之道与共中下士道各各不相关涉。于未至正上士道之中间,以于菩提心未获决定故,或为发起彼心之障碍,或于其间失大义利。以故于此,当加殷重。”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上士道的修行就和共中士、共下士相互割裂,彼此无关了。在没有正式进入上士道修行的中途,因为对菩提心不能获得胜解,就可能障碍菩提心的生起,或是得不到发心的殊胜利益,所以对这一点应该特别加以注意。此处,宗大师进一步指出了学人在认识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也就是割裂三士道相互递进的关系,这就会障碍菩提心的生起。
“如是修已,于身心中如何方能发起无伪菩提之心,如所应作。”通过以上修习,我们又怎样才能全身心发起真实无伪的菩提心呢?就是按照以上那些步骤,在下士道阶段重点修习三恶道苦,在中士道阶段观轮回本质是苦,进而思惟发心的种种殊胜利益。
“次为令彼心极坚固故,由行不共皈依为前导已,应受发菩提愿心仪轨。受彼愿已,于诸菩萨学处开始修学。”其次,为了使这一发心得到巩固,应该以大乘皈依为前导,受持愿菩提心仪轨。受持愿菩提心之后,以诸佛菩萨为榜样,受菩萨戒,行菩萨行。这里所说的不共皈依,是指大乘皈依。通常的皈依是“尽形寿皈依”,而大乘皈依是尽未来际的,即“诸佛正法贤圣僧,直至菩提永皈依,我以所修诸善根,为利有情愿成佛”。这既是我们对十方诸佛的承诺,也是对一切众生的承诺。所以,这个承诺是庄严而郑重的。
“尔后于六度四摄等,多修习欲学之心。若生决定欲学心已,进受清净菩萨行戒。”六度,是圆满佛果资粮的六种法门,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四摄,是菩萨摄受众生的四种方便,分别是布施、爱语、利行、同事。然后,对于六度四摄等法门,应该不断强化想要修学的心。如能对此生起向往,可进一步受持菩萨戒。《瑜伽菩萨戒》就是建立在六度四摄的基础上,将菩萨道的修学内容以戒律条文固定下来,共四重四十三轻,属于行菩提心。
“次于根本重罪拼命防护,莫令有染,虽中下缠及诸恶作亦应励力,莫为所污。倘有所犯,如其所说除罪仪轨,善为净治。”缠,为烦恼,烦恼越重,所犯罪业越重,反之亦然。中下缠,指所犯罪业还不是非常严重,属于可悔罪,如杀人未遂就不构成根本罪。恶作,指不善心行。受戒之后,对根本重戒应该全力防护,切莫令身心受到染污。对于根本重罪以外的其他罪业也应严加防护,决不为之染污。万一有所违背,应按忏悔仪轨,认真忏除干净。所谓根本罪,按照《瑜伽师地论》的观点,必须具足无惭愧、于罪性不觉察、过失之心依然重入、随喜自作罪过四项条件。如果只犯其中三条或两条,就根据所犯多少分为中缠或下缠。对于凡夫来说,完全不犯戒是有难度的,关键是知错并时时忏悔,使人格保持清净。
“此后总于六度而为修学,特别为令其心于善所缘,如其所欲能安住故,于止体之静虑中更当修学。”静虑,即禅定。受了菩萨戒之后,总的来说,就是要依六度修学。特别重要的是,通过观察修将心调整到正念,并安住于这些善所缘,所以对令心安住的禅定应当努力修学。在没有熟悉善所缘之前,还要通过观察修进行调整。比如布施,一般人往往兼有布施和悭贪两种心行,这就需要不断思考布施功德和悭贪过患,使其中的正面力量不断壮大。直到有一天,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愿意布施,并对每个众生都愿意布施,那样,布施的修行就圆满了。
“《道炬论》中,谓为引发诸神通故而学止者,是少分喻。即阿底峡尊者亦曾于余处说,为欲引发胜观故,当修止也。”少分喻,指“止”所蕴涵的部分作用。胜观,即空性慧。《道炬论》所说的,为了引发神通而修止的观点,只是说明了止所具备的部分作用。阿底峡尊者在其他地方也曾说过,为了引发空性慧,所以才应当修止。在《道炬论》中,阿底峡尊者对神通是持肯定态度的,认为在行菩萨道过程中,为了利益众生,快速圆满成佛资粮,可以借助神通之力。这一观点在当时印度和藏地的特定历史条件下确有其针对性,但宗大师对此并未完全吸收,按《道次第》的观点,止是为了引发胜观而非神通服务的。
“次为断二我执缚故,于空性义见决定已,于无谬修法而为修习,应当修行慧体胜观也。”其次,为了断除我法二执的系缚,在对空性正见有明确认识之后,还应该以准确无误的观修方法加以实践,也就是修习胜观,这才是智慧之体。闻思经教的目的,是帮助我们获得正见,进而引发出世正见。否则,即使遍学三藏,也不过是储存了很多佛学资料而已。唯有证得空性,才能成为消融我法二执的力量。空性见是三主要道之一,事实上,它和菩提心并不是两个东西。当未获空性见之前,我们的菩提心是世俗菩提心,证得空性见之后,菩提心就升级为胜义菩提心了。
“如是除修止观外,于行戒学处以下悉为戒学,奢摩他者是为心学,毗钵舍那者是为慧学,此《道炬论释》中说也。”除了修止观之外,在行戒学处以下,全部属于戒学的内容。奢摩他是定学,为止息一切杂念之意。毗钵舍那是观,即慧学。这是《道炬论释》中所说的。可见,阿底峡尊者是以戒定慧三学来统摄整个道次第的修学。
“复次,奢摩他以下是为方便分及福德之资粮,依于世俗谛之道,广大道次第也。”世俗谛,属于可思惟的范围。广大道,即利益一切众生的菩萨行。《道次第》中,止以下的部分(从依止善知识到止)属于方便的范畴,可使我们成就福德资粮。这一部分是依于世俗谛,依于菩萨行的次第而建立。
“三种殊胜慧者,是为般若分及智慧之资粮,依于胜义谛,甚深道次第故。”三种殊胜慧,指通达胜义的智慧、通达世俗的智慧和利益一切众生的智慧。胜义,即圣智所缘的境界。这三种殊胜慧属于般若分的范畴,能使我们成就智慧资粮。这一部分依于胜义谛,依于般若深观的次第而建立。
“当于彼等次第数目生起决定,及以慧与方便随离一支不成菩提,应起大决定也。”我们应该对上述修行内容的次第和数量有明确认识,更要认识到:方便与慧,任缺其一,都不能成就菩提。《道次第》中,将般若和方便作为菩萨道修行的两大内容。这一思想在《般若经》和《大智度论》都有阐述,所谓“智慧以为父,方便以为母”。般若的作用,是帮助我们契入空性、通达实相,又名根本智;方便的作用,则是利益众生,通达一切差别现象,又名差别智。简言之,一是空的智慧,一是有的智慧。仅有般若智,还不能利益无量众生;仅有方便智,则容易著相,落入对有的执著,所以两者缺一不可。在上士道中,专门有一部分论述方便与慧的问题,可以对治偏慧的倾向。如果只有空性慧,只能证入空性,种下法身因;若只有方便,同样不能成就。
“以是共道修身心已,必须转入密乘,以入于彼,速当圆满二资粮故。”共道,密教以三主要道的内容为显教,属于共道。所以,根据共道调整身心后,还应转入密乘的修行,这样才能快速圆满福慧二资粮。当然这是藏传佛教的观点。
“设于此处不胜其任,或种性微劣而不喜者,则应唯于此道次第渐增广之。”如果对密乘的修行,或是没有能力,或是根机低劣而不喜欢,那么就要对《道次第》的修学作进一步深化。
“若其欲入金刚乘者,首须修依止善知识法,较前尤为郑重。次以从清净密部所出灌顶法成熟身已,于彼时所得之密戒及三昧耶拼命守护。特于根本罪毋使有染,盖虽可重受,然身毁已,功德难生。诸支分罪亦毋染犯,设有所犯,亦勿随意置而不虑,当以悔除防护,令其清净。”如果想要修学金刚乘者,首先应当重视依止法的修习,而且比之前介绍的依止更为严格。其次要找一个具有清净传承的具格上师灌顶,以取得修法资格。灌顶之后还要受戒,并对所受的密乘戒和三昧耶戒全力守护。对于根本重罪,切勿有所违犯。虽然犯戒后可以重受,但因为戒体已经毁坏,所以受持戒律的功德将难以生起。对于根本重罪以外的其他罪行也不要掉以轻心,有所违犯。万一有所违犯,切勿不加思考地随意处置,而应该以忏悔进行防护,令其清净。关于这个问题,宗大师在《道次第》中举例说:腿摔伤之后,即使重新接上,和没有摔过总是不一样的。
“尔后或于下部有相瑜伽,或于上部生起瑜伽,随于一中而为引导。次,或于下部无相瑜伽,或于上部满次瑜伽,随于其一而修学之。如斯次第之建立者,乃《道炬论》所说,故《菩提道次第》亦作如是引导也。”密乘有四部,事部、行部、瑜伽部属于下三部,也称外密,无上瑜伽部属于上部,也称内密。而后,对于下部的有相瑜伽,或上部的生起次第,选择一种方式作为引导。其次,对于下部的无相瑜伽,或是上部的圆满次第,选择其中一种进行修学。这一次第的建立,是《道炬论》所说,本论也是做同样的引导。
以上,宗大师提出本论修学引导的思路。全论依三士道建立,其中,下士道、中士道又是上士道的前行和支分,由此构成一成佛之道。落实到具体修学上,是以发菩提心为核心,从认识菩提心的胜利,到菩提心的发起、成就、圆满。体现在三士道的内容中,以道前的七支供,及下士道、中士道的念死无常、念轮回苦、皈依三宝、深信业果等,为发菩提心的必要前提。以上士道的修七因果、自他相换、受菩提心戒、行菩萨行,为正修菩提心。以修习奢摩他、毗钵舍那,开启空性慧,成就圆满的菩提心。论中,宗大师还按照藏传佛教的修学理路,介绍了由显入密的修学要领。
三、三士道建立原理
谓若下中士夫诸法品类,即是上士之前引导者,是即上士夫之道次第矣,何须复名为共下中之道次第耶?
曰:所以于三士夫须各各分别而引导者,要义有二。一为摧伏犹未发生共同中下士夫之心者,即妄自称我是上士之我慢。二为于上中下三等根机作大饶益也。
言大益者,谓因上中二种士夫,亦须希求善趣解脱。故对所导之上中二种补特伽罗,示以中下二种意乐令其修习,此无过失而生功德故。若是下劣补特伽罗者,虽修上品法类,亦必不生上品意乐,而下品复弃,则上中下道功德胜利将俱无所得矣。
复次,于具上堪能者,示所共道以令修习。对于彼等自所应修诸功德法,若已生者则能摄持,或虽未生,亦能速疾发起。下下发已,导入上上,于其自乘并无延滞也。发心须依次第者,《总持自在王所问经》中,以黠慧宝师次第修净摩尼宝喻,合义而为教示。
龙猛菩萨亦作是说:“初修增上生,后起决定胜,以得增上故,次决定胜成。”(依上师口授,照藏文本译出为:先增上生法,决定胜后起,以得增上生,渐得决定胜。)此说于现上决定善,须以次第而引导也。
圣者无著亦曰:“又诸菩萨,于诸有情先审观察。知劣慧者,为说浅法(为劣慧说浅法),随转粗近教授教诫。知中慧者,为说中法(为中慧说中法),随转处中教授教诫。知广慧者,为说深法(为广慧说深法),随转幽微教授教诫。令其渐次修习善品,是名菩萨于诸有情渐次利行(是名渐次利行)。”
又圣者提婆于《摄行炬论》中,成立先于波罗密多乘之意乐。既修习已,次转入密,须具次第。摄彼义云:“(略谓)诸初业有情,若转趣胜义,佛说此方便,如梯之渐次。”
前面说到三士道中,下、中士道都是上士道的支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安立三士道呢?所以,宗大师又为我们说明了安立三士道的理由。
“谓若下中士夫诸法品类,即是上士之前引导者,是即上士夫之道次第矣,何须复名为共下中之道次第耶?”或许有人会提出疑问:如果说下士道、中士道只是上士道的基础引导,就该统称为上士道的次第,为什么还要名之为共中士道、共下士道的次第呢?
“曰:所以于三士夫须各各分别而引导者,要义有二。一为摧伏犹未发生共同中下士夫之心者,即妄自称我是上士之我慢。二为于上中下三等根机作大饶益也。”宗大师的回答是:之所以建构各自独立的三士道并分别加以引导,主要原因有两点。一则,是为了摧伏那些连中、下士的意乐尚未生起,就妄称“我是大乘”者的慢心;二则,对于上、中、下三等根机者都能有所利益。其中,尤以第一点对当今学人最有针对性。不少人虽然学的是大乘,但发心却仅求自了,至于行为则人天乘尚未达到。对于心行的衡量标准,多数人都很模糊,所以才有“笼统真如,颟顸佛性”之说。而宗大师在《道次第》中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具体的考核指标,可以逐步考量自己:下士的意乐达到没有?中士的意乐达到没有?
“言大益者,谓因上中二种士夫,亦须希求善趣解脱。故对所导之上中二种补特伽罗,示以中下二种意乐令其修习,此无过失而生功德故。”这种引导的利益主要在于三根普被,故名大益。对于上士道和中士道根机的修行者来说,同样需要希求人天善果,希求获得解脱。所以,对这两类学人开示下士道、中士道的意乐令其修行,不仅不会有过失,还能积集功德。如果菩萨连解脱轮回的能力都没有,还能救度众生吗?所以,“希求善趣解脱”是不同根机者都要奠定的修学基础。
“若是下劣补特伽罗者,虽修上品法类,亦必不生上品意乐,而下品复弃,则上中下道功德胜利将俱无所得矣。”如果是下劣根机的有情,虽然修习无上甚深的法门,但由于自身能力所限,也无法从中生起上品的意乐,却因此放弃下士道的修行。这样的话,上品法修不成,下品法又不修,就可能对上中下三士道的利益一无所获。所以说,对于下等根机者,应该为之开示适合他们的修法,令其有所收获。
“复次,于具上堪能者,示所共道以令修习。对于彼等自所应修诸功德法,若已生者则能摄持,或虽未生,亦能速疾发起。下下发已,导入上上,于其自乘并无延滞也。”其次,对于上等根机的有情来说,令其修习共中士、共下士的法门,如果他们已经生起上士应该具备的修学基础,就能继续保持;如果尚未生起,就能迅速成就。由最基础的做起,次第导入最上乘的修行,并不会耽误上士道修法的进度。所谓“低处修来高处到,慢慢修来快快到”。
“发心须依次第者,《总持自在王所问经》中,以黠慧宝师次第修净摩尼宝喻,合义而为教示。”黠慧,聪敏灵慧。宝师,冶炼金银的工匠。那么发心又应遵循怎样的次第呢?《总持自在王所问经》中,以能工巧匠制作摩尼宝的过程为喻,以此开示修心之道。制作一件精美宝器需经诸多步骤,首先要打造出大体形状,然后逐步刻划细节,最后精打细磨。三士道的修习也是同样,通过下士道的持戒,可断除粗重烦恼及不善行;通过中士道的念死无常等,可弱化我法二执;通过上士道的菩提心和止观修习,渐次成就佛果所需的福慧资粮。
“龙猛菩萨亦作是说:‘初修增上生,后起决定胜,以得增上故,次决定胜成。’此说于现上决定善,须以次第而引导也。”龙猛,又名龙树,中观之祖。增上生,暇满人身。决定胜,无上菩提。龙树菩萨也是这么说的:首先要修增上法,获得暇满人身,然后才能修习无上菩提。唯有具备暇满人身,才能由这一身份成就佛果。这也就是说,对于现前和究竟的善法,必须有次第地加以引导。
“圣者无著亦曰:又诸菩萨,于诸有情先审观察。知劣慧者,为说浅法,随转粗近教授教诫。知中慧者,为说中法,随转处中教授教诫。知广慧者,为说深法,随转幽微教授教诫。令其渐次修习善品,是名菩萨于诸有情渐次利行。”无著,瑜伽广行派的祖师。圣者无著菩萨也说:菩萨在利益众生时,先要观察有情的根机,如果发现他们智慧浅薄,根机驽钝,应该为其讲说浅显的修行法门及相关教授教诫,如人天善法等。如果发现他们是中等根机,应为其演说适合中等根机者的法门及解脱道的教授教诫。如果发现他们智慧广大,根机很利,就应该为其演说甚深教法及无上微妙的教授教诫。令众生逐步修习善法,正是菩萨对各类有情所做的次第引导。
“又圣者提婆于《摄行炬论》中,成立先于波罗密多乘之意乐。既修习已,次转入密,须具次第。摄彼义云:诸初业有情,若转趣胜义,佛说此方便,如梯之渐次。”提婆,龙树菩萨的弟子,中观思想的重要传承者。波罗密多乘,即菩萨乘。圣者提婆论师在《摄行炬论》中,也要求修学者首先获得菩萨乘的意乐,完成这一阶段的修行后再转入密乘,必须次第而修。并总结说:对于那些初学者,如果想要契入圣道,佛陀施设了入道方便,如梯子一样,引导学人一步步迈向无上菩提。
就像一幢楼房,如果没有梯子,爬上二层都很困难。如果有梯子的话,爬上一百多层也很容易。所以,修行需要渐次深入。禅宗讲“顿悟成佛”、“一超直入如来地”,听起来固然痛快,但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事实上,顿悟绝非普通根机者可契入。六祖慧能听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当下证得空性,能所双亡。为什么我们天天念这句话也没多少感觉呢?因为这句话只是顿悟的契机,就像点燃柴薪的火苗,而柴薪是之前就已准备齐全的。所以说,顿悟只是以渐修为基础的瞬间爆发,并不是凭空而有。又如吃饼,看似吃到第五块才饱,但如果直接吃那个第五块,没有前面四块,能饱吗?如果什么也不做就等着顿悟,那是做梦。只有修行积累到一定程度,心垢已薄如蝉翼,再由大善知识稍加点拨,这层束缚就粉碎了。如果烦恼习气还很深厚,只有自己通过持戒、修定努力打磨,使执著逐渐消融,出离心和菩提心逐渐增长,才能在接近目标时完成最后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