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29岁的生日

2020年的8月28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29年,账房先生跟我说咱俩上大学已经马上满十年了,我说原来咱俩已经老到可以用得到十年这样漫长的计量单位了呀,不像喵喵喵,才九个月,崭新崭新的,想要什么这个世界除了许诺他别无选择。

因为开学季,家里的阿姨回家帮小女儿收拾行李,所以家里只剩我妈一个人照看喵喵喵,我周五下午就请了半天假,庆祝生日但主要还是减轻一下姥姥的负担。我始终觉得姥姥还是有点娇惯喵喵喵了,他一张嘴哼唧姥姥就一副我们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似的搂在怀里,但其实你继续冷静地看着他,他发现你无动于衷也就放弃演戏了,我就跟姥姥讲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哭出来,你就让他冷静一下反思一下不行吗,现在被我们教育好总比将来被社会毒打强,至少被打的时候相对皮实一点儿。但这个隔辈亲啊是真没办法,姥姥总说你小时候我也没任由你哭啊,你现在不也没咋被毒打。我心说我也想不起来我九个月大的时候哭没哭啊,没准你年轻时候带娃比我还朋克呢?

不过姥姥有一点没说错,拜她和我周围人所赐,我的生活相对于很多跌宕起伏的人生是真的没有波澜,不必唏嘘。有人讲那你跳出舒适圈试试,笑话,我干嘛要跳出去。这两年流行的所谓“岁月静好”不就是舒适圈换了个说法么,人们总标榜自己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但其实人的本能就是冒险和犯贱,多巴胺分泌最快的娱乐方式都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里,人们总爱幻想自己金盆洗手,可沉默的大多数哪里来的金盆。

晚上账房先生订了一家他自己很喜欢的餐厅,我们自有了喵喵喵以后很少来这种专为消磨时光的地方吃饭了。餐厅不差,在西影厂里,西安的东郊发展明显不如南郊好,所以还得以保留巨大的梧桐,高新这两年全换成樱花了,每年四五月份落英缤纷,轻浮得一点都没十三朝古都该有的样子。

菜品很精致,难得一家鲜嫩可口不干不柴的葫芦鸡,莲子也是这个夏末季节少有的鲜甜。我开玩笑跟账房先生说,知道高档餐厅为什么贵么,因为摆盘的精髓在于盘子要够大菜量要够少,才有足够的空间给厨师去发挥或留白,所以你平时点俩菜能吃饱但要求摆盘的话就需要点仨,账房先生说这不正适合你这种小作精。

吃完饭出门在西影厂里溜达,门口有两排小喷泉,细细的抛物线左右交互向前,有小孩子在追逐,乍看仿佛喷泉有了生命一般在跟孩子嬉闹。在经历了各种大场面喷泉俗艳的声光轰炸后,这种别出心裁的小景观令人倍感珍惜,厂里夜晚的泛光做得很漂亮,光源温润且自有一番矜持,静悄悄地藏在楼顶的外立面里,舍不得照得太亮打扰这黑暗。月色初上,红墙黛瓦,脚下铺的是斯文的人字格地砖,颇有一点“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的韵致。

我跟喷泉玩了一会儿,又转去看厂里放的露天电影,这里恐怕是厂里最热闹的地方,孩子们笑着闹着,吹着泡泡,老人一边看电影一边拍蚊子还要看小朋友有没有跑太远,很是忙碌。我很久都没有看过露天电影了,大荧幕上放的是《我的野蛮女友》,我记得这大约也是可以用得到十年这种计量单位的片子,那会的我可能还没谈过恋爱,只记得这个电影上了之后我周围所有女生都对男孩子变得很不客气,女孩子们以为男孩子们喜欢野蛮的女生,而全亚洲的男孩子们其实只看到了全智贤年轻时候美得斩钉截铁不容辩驳的容颜。

29岁其实是很有趣的年龄,张爱玲写《倾城之恋》时思索半天也没敢把白流苏的年龄拉进三十,只给了一个不尴不尬的29岁,孤傲自我如张小姐都难免有女人一到三十就不大适合谈恋爱的刻板印象,更何况是芸芸众生,我倒是很无所谓,自我过完25岁生日,我就总觉得我怎么还没三十,如今我终于站在了这个节点上,往前看是喵喵喵和我的未来崭新地纠缠开始,往后看…不,我不必往后看,尽管今晚我很恋旧,但我也不必往后看,29年我所有的故事都会在未来继续陪着我,我可能会忘记,但她们早已写进我的命运这本书里,埋下伏笔,伏延千里。我未来每个重要的时刻也都会有她们的参与,王尔德不过是课本,她们才真正教会我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吹蜡烛的三个愿望不能讲,但我希望所有人在真正接纳自己之后,都能更广阔,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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