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女孩

文/慕茵

一个夏天的夜晚，刚下过的雨停了，我决定出去走走，雨后明净的世界和潮润的空气，多少能令呼吸畅快。

走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我竟然有些茫然不知该往哪里走，尽管周围的环境我并不陌生，但是站在耸入夜空的建筑群前，我猛然发现自己正在丧失的不仅是一种能力，更像是一种病证。远远望去：左边是施工未完的路段由于雨天而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右边是刚通行的新路段，两边除了整齐幼小的梧桐树，车辆也很稀少，偶有几个喘着粗气跑步锻炼身体的人从眼前经过，此时，我仍站在斑马线前的红灯指示牌下静静地观看着周围，忽然看到斑马线路顶端的十字街角停着一辆卖西瓜的山轮车，于是在转换绿灯后，我径直朝前走了过去，刚还没踏上台阶跟前的路沿石，就被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挡在了我面前，她边说边递给我一张小广告纸，广告纸不大，不像房地产的那种大的夸张，我伸手接过，女孩很礼貌地指给我不远处（就是刚才那段施工路段的左边）的地方重复着说：“姐姐，你看，鸡排店就在前面那里！这几天去买有优惠很便宜的，而且还可以打电话送货上门。”我盯着手上的广告纸，为眼前小女孩流利的讲解所吸引，于是在她的一句“谢谢”声中，我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她便跑向了下个路人的前面，再接着，又递给下一个路人，脚步虽有些慌乱，但是每次递上都不忘说声“谢谢”。

我愈加佩服起了她。决定驻足观看。此时路人都被对面的红灯阻隔，我就坐在了旁边的路沿石上，小女孩过来站在了我身旁，我也决定和她好好交流交流。我询问：“你几岁了？”她答：“8岁。”

“哦，8岁啊！”看着她手抱着的一叠广告纸，我继续问，“你一个人吗？”

她毫不畏惧地指着站在山轮车旁的男人，男人个子不高，略显瘦弱，见我看过去，表情回以笑意，起初，我吩咐她坐下，她不坐，似乎知道自己还会起身，果然，旁边走来一男一女，她转身跑向前递过一张广告纸，仰着脸蛋说着“谢谢”，仍然不忘用手指着前方……人们为小女孩的行为都表示惊奇，有的过去很远仍在频频回首，有的则是细声夸赞她真能干，看着路人远去，她又回到我身旁，这时有点夜晚了，路上行人显然都已回家了，坐在那里感觉屁股有些冰凉，女孩见我准备起身，她便递给我一张广告纸说：“你坐这个吧！”

我有些感动，但是纸又薄又小，一张不够，两张浪费，于是提议说：“你去跟你的爸爸去帮我借个塑料袋子吧……”还没等我话说完，她便迅速跑去她爸爸那里拿了一个塑料袋子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和她一起坐下来，她却执意不肯，就圪蹴在我旁边，等着我向她问话，我说：“你妈妈呢？”

“我妈妈在家看弟弟呢？”

“哦，你还有个弟弟啊！你在哪上学呢？”

“我还有个妹妹呢！”她开始滔滔不绝了，时而低下头去摩挲凉鞋上的塑胶卡通小猪，时而仰起头来望着远处，大概是由于偏胖的缘故，她的额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路灯下，发着亮光，一双带着困意的单眼皮下，露出忧郁的神色，“我在新疆还有一个爸爸，那个爸爸老是打我，我就被妈妈带回来了，我的妹妹还在那个家里，就是新疆那个爸爸的家里！”顿时我为她重复的话语感到语塞，不知该不该继续向下答话？只是在心里想着，果然是个苦命的孩子！这时，见我没话说，她反倒继续抬起头看着旁边说：“我的这个爸爸就不打我，还给我买鸡排吃，你看，就是这个！”她指着广告纸上的图片，“10块钱能买两个呢！”她还伸出来两根小指头对我说。面对她的敞开心扉，我不能不言语，于是继续追问：“那你今天发的小广告有工资吗？”

“有啊，三十块钱，那个阿姨会等我回去发给我！”我猜想她所说的阿姨大概就是鸡排店的老板娘！

“那你发了几天了？”

“今天是第二天了！”她回答。我暗自神伤，原来一个8岁的小女孩都在践行着自主生存的能力，而我却在30岁的年纪还未能彻底“断奶”。我感到了羞愧，对自己的无知无能，对自己依然还在坦然接受着父母的过度护爱而红了脸……

第二天，我又在同样的时间来到了同样的地方，却没有看见小女孩，也没有看见那辆三轮车，我猜想，大概他们更换地址了吧！毕竟这里人流量不是很大。猜想小女孩应该不会遭遇失业了吧？但是就算遭遇了这次的失业，她未来的生存能力也不会差到哪！毕竟，习惯吃苦也是人的一项重要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