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林初遇（夜难行）

   

　　夏历正月底，这天，小淮逸来到草庐前正要准备每天的静坐，只是被孙公和打断了，“今天许是要来客人，今天的静坐便暂停吧。”小淮逸应下，随了师父的意。师徒二人便在草庐中等候那个不知明的客人。

　　光影渐短，日上梢头，所谓的客人仍是没有出现，这时孙公和双手又按在琴弦上，稍稍静息后，手指又开始有动作了，悠扬的琴声再次传来。琴音入耳，一股清凉的感觉袭上心头，就像在燥热夏日里泡在清凉的泉水中，内心中的燥意全然消失，灵魂似乎置于云海之中，飘然自在，说不出的酣畅。孙公和告诉小淮逸此曲名为《清心普善咒》，有涵养神魂之效。只是小家伙始终对古琴提不起兴趣，这美妙的曲子也没有办法从他的手中弹出。

　　其实孙公和很期待小淮逸能够弹奏古琴，他很好奇一首历时百年的曲子在年轻人的手下能奏出怎样的韵味。无奈这小家伙只会听曲享受，要他操琴而弹，实在是强人所难。

　　午后，小淮逸没有再陪师父等待那个不知有无的客人，到山间以梦鉴之眼观察草木元气的流动。上次经师父开导后，他便留心其中变化，确实同一株野草换种角度，换个时间都有不一样的发现，再配合积累的药理知识，竟有许多奇妙发现。

　　或许是太过专注，他并没有听到一只白鸟的清鸣，只是随意在山林里穿行观察。不知是什么时候，后脖子上感觉丝丝凉的，抬头看去，九霄之上，万千银屑缓缓飘下，阳光照在银屑上，闪闪的，煞是好看。他伸手去接，可银屑落在手里，瞬间便化成了水。出于好奇，也为了能让视野更开阔些，他拨开挡在身前的野草，开辟出一条小路，总算树木渐渐稀疏，草也没那么茂盛了，映在眼中的银屑在风的吹动下，翩然舞动，活像是数不清的小精灵在嬉戏打闹，他也心生欢喜，抬头迎着那漫天银屑，随着风的方向欢快地跑着。

　　下一刻，便撞翻在地，他揉了揉额头抬头看到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那是一只白鸟，头间一根金色的羽毛很显眼，双眼边长长垂下羽毛，像是老者的白眉。难不成这漫天银屑与这白鸟有关？私心里这么想着。从白鸟身后传来清脆动听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你没事吧！”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小姑娘，合身青蓝色衣裙配着羊脂玉般的肌肤，眉眼灵动像是藏了泉眼。此时她正伸出手来，扶这个走路不看路的冒失鬼，小淮逸从未见过这么有灵气的眼睛。他急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道：“没事！”然后又在身上擦了擦双手，伸出手说：“你好，我叫姬淮逸，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着小淮逸，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也是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你好，我叫林奕筱。”两只小手便这样握在一起。小孩子的友情很容易建立，就像从来未曾见过这种银屑的小淮逸指着天上天真地问小姑娘：“这是什么，是你带过来的吗？好美啊！”大概是因为之前观察草木元气流动和转移废了很多心神，眼神不够凝聚，看起来呆呆的，再加上这问题在小奕筱看来很好笑，她噗嗤一声：“这是雪呀，你没见过吗？”

　　“没见过。”小淮逸回答地很认真，问得也很认真：“这个雪是你带来的吗？”

　　小奕筱笑得反而更加开心：“雪当然是从天上来的呀！你这都不知道！”

　　小淮逸抿着嘴，一副思考的样子“那天上的雪是怎么来的呢？”这一问也难倒了刚刚信心满满的小奕筱：“这个……我也不清楚。”

　　两个小家伙便坐在白鸟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雪下得并不大，就像春末梨花凋谢，风携着掉落的花瓣，又在高处轻飘飘落下一般，雪花落在树木枝头，绿叶夹着斑驳的白色。不远处，一位老者正向两个孩子所在的方向慢慢走来。

　　“筱筱！”老者声音传来。小女孩听到声音，马上便忘了身边的小淮逸，欢快地扑向老人的怀中，老人摸了摸小奕筱的脑袋，看着白鸟旁边的小淮逸，他很诧异苏门山深处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小家伙你是从哪里来的？”还不待小淮逸回答，旁边的小奕筱就抢着说“他叫姬淮逸！”

　　被小奕筱抢了话，他也并不急，待她说完，向老者行礼，“您好，老先生。”这时的他，不似刚才般幼稚，礼数丝毫不差，完全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姓姬？这个姓可是好久没有听到过了。”老人说话很慢，就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为什么好久没听到过了？”一旁的小奕筱天真地问道。老人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头不知所谓的笑着。小奕筱很清楚这个表情，她小声嘀咕“又是这样，哼”。

　　老人又看向小淮逸“小家伙你从哪里来呀？”

　　小淮逸倒是纳了闷了，我在这里三年都不曾见过你，现在反倒被你问从哪儿来。他抬手向草庐的方向指去，老人很清楚那里有什么。

　　“那草庐的主人和你是何关系？”

　　“他是我师父。”

　　老人很是震惊，但面上颜色不改。他很清楚草庐主人的脾气，苏门先生性子孤僻，生人难近。更何况这个孩子还姓姬，世人皆知苏门山住了一位隐世高人，而这高人便是苏门先生，前朝皇帝屡次派人请其出山都无功而返，世人皆认为，这位高人心厌皇族，而前朝皇族便姓姬。只是姬姓在十年前已经全部消失，现在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小家伙，老人必然震惊。

　　“走，带我去见见你师父！”

　　刚准备拒绝的小淮逸，突然想到早上师父说的话，难道这便是师父口中的客人？于是，小淮逸便带着这一老一少向草庐走去。

　　孙公和老人早在草庐外的石桌旁坐着，枯黄的手指拨弄着手中的棋子，这时小淮逸已经带着一老一少来到草庐前，老者豪迈地笑声响起“好久不见，老家伙。”

　　听见笑声，孙公和并不抬头，哼了一声，继续下棋，老者也没有生气，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拿起棋子开始对弈。见这一幕，小淮逸倒是不以为意，他师父的脾气他清楚不过，身旁的小奕筱有些惊讶，要是在平时不管什么人见到自己爷爷都诚惶诚恐，谁敢这般怠慢。她乌黑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没过多久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棋盘上。但她的耐性显然不是很好，很快又四处打量着，目光落在旁边小淮逸的身上，这时的小淮逸正认真地盯着棋盘，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又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她看着他这种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她的笑声并没有打扰到两个老人，反而是一旁的小淮逸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拽了拽小淮逸的衣角，示意他到外面。小淮逸看了看棋局，又看了看小奕筱，跟着她到了外面。

　　“你看得懂棋局？”他点了点头。

　　“那好无聊啊，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小淮逸以为这是个问句，便一板一眼地告诉她，围棋的意思在哪里？再抬头看她时，对方倾斜着身子认真地盯着他看。

　　“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你很好玩。”

　　“好玩？我？”

　　“是呀，刚遇见时感觉你呆呆的，现在看来又像个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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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家伙在山林间玩耍着好不尽兴，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交朋友，一个常在深山很少能像这时一样有个玩伴，一个常在围墙内看着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像这样的友谊在两人看来都很珍贵。山林间的四处飘荡着两人稚嫩的笑声……